因为张良,天下不知多死了多少人,这样一个臭名昭著的六国余孽,本该人人得而诛之,眼下嵇恒竟还想让自己赦免,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尤其是嵇恒还想让张良参与天下改制,这更是闻所未闻,哪有将反叛敌人引入大秦心腹的?
这不是给自己生事吗?
荒谬至极。
嵇恒淡淡的看了扶苏一眼,大致清楚扶苏为何这么动怒,因为张良跟大秦一向是水火不容,也因为很多次谋划,让大秦损失惨重。
扶苏眼里根本容不得张良。
嵇恒点头。
他淡淡道:“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气愤,也知道为什么你这么接受不了,但我选择张良,有我自己的理由。”
“朝堂官员也好,关东官员也好,他们都是大秦的臣子,换句话说,他们都是食利者,也都是大秦过去体制的获益者。”
“让他们提出办法,你真以为能做到?让他们自己革自己的命,你真以为那么容易实现?”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道理是一样的。”
“张良跟大秦的立场不同,他看事的角度也不同,给出的判断跟观点,相较大秦的臣子,无疑更加敏锐跟锋利。”
“唯有全面考虑,全面看待,才能正确的评估一个制度的好坏,若只是为了满足得利者的改制,那这样的制度改与不改又有何区别?”
“不过是劳民伤财罢了。”
“朝堂官员代表着关中,萧何、曹参等人代表着关东,而张良一定程度上代表着底层。”
“虽然他不是底层。”
“但想鼓动底层生事闹事,必然是对底层情况深有了解,这是朝堂官员、关东官员不及的。”
“他们的屁股没在地上。”
“改制是改的天下方方面面,而非只是改中上顶层的,我过去不止一次的说过,天下的土壤已经变了。”
“得民心者得天下。”
“士大夫阶层以为这个民是自己,天下官吏认为自己才是皇帝眼中的民,贵族百姓,认为自己才是这个民。”
“但他们真的是民吗?”
“亦或者他们真能代表全部的民吗。”
嵇恒摇头。
“不能的。”
“他们是民,但只是一小撮民,天下真正的民,是时刻在田间地头耕种的黔首。”
“你真以为天下归秦,就是靠的武力?若真是靠武力,关东就不会复叛了。”
“六国贵族才多少人。”
“之前关东叛乱时,造反的又是多少,很大部分,便是民众厌倦了大秦,对大秦征发无度,索取无数生出了不满。”
“之所以这么快平定。”
“也是因为大秦真的在施行仁政,很多人消减了斗志,不然天下不会这么快平定的。”
“而且关中也会乱。”
“甚至于,关中苦秦还更久。”
“若是真让他们知道,天下其实还能有另外一番光景,只怕关中抛弃你嬴氏会很快。”
“底层人所求不多。”
“只为一家温饱,能有个自己的房子,有几十亩自己的田地,只是这么简单的愿望,依旧很难做到。”
“因为食利者太贪了!”
“他们恨不得敲骨吸髓,将底层人压榨的干干净净,永生永世为他们的奴仆。”
“甚至连生的盼头都要夺走。”
“我不喜欢。”
“我想要改变这个现状。”
“不过仅凭我个人是做不到的,所以需要在制度上制衡,但制度同样不是万能的。”
“因为制度需要人去执行。”
“故……”
“靠一个制度,就想江山永固,完全是痴心妄想,因而我想谋取另外一个道路。”
“靠提高生产力,大幅提升各类产量,借此保障底层温饱,继而给天下营造一个稳定的环境。”
“这条道路能走多久,我并不清楚,但可以预见的,只要技术能不断突破,便能将大秦国祚不断往后延,除非内政完全崩坏,必须推倒重来,不然大秦还是能立世很长时间。”
“然也正因为此。”
“在初期,对制度的需求很高,因为这将保障大秦今后几十年的发展路线,因而容不得半点马虎,更容不得有半点遗漏。”
“张良是六国余孽不假。”
“但我跟张良见过,还有过一段交流,其心志颇高,同样有济世之心,只是我跟他选择的道路不同。”
“然依旧能为我所用。”
“所以我依旧要坚持我的想法,特赦张良,特许其进入改制府,并委以重任。”
“以彰宽仁跟容人之量!”
扶苏阴晴不定。
“你当真能保证,他能为秦所用?”扶苏道。
嵇恒摇头,他笑着道:“我只能保证,其他朝臣会跟他争锋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