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不语。
只是眼神越发尖锐。
犹如一柄利刃,即将要出鞘饮血。
嵇恒缓缓起身,负手望着天空,沉声道:“世人皆知世道艰苦,主要是不知这苦日子何时能结束,若是知晓,他们吃苦,是为了后面的子孙不用再吃苦,恐多少人会甘愿继续忍受一下。”
“秦之天下。”
“至少能为天下争取到几十年的太平。”
“这就我而言已经足够了。”
“至于你袖间的匕首,就没有必要拿出来,你我相会,只为畅所欲言,若是动了刀兵,那便失去了原本趣味,而且你伤不到我的。”
嵇恒回过头。
目光深邃的盯着张良。
张良一愣。
但眼神随即就再度坚定起来。
嵇恒轻笑一声,轻叹道:“我虽不习武,但这几年,一直有下地干活,自认还是有一些力气,而且你的动作太拙劣了,也太容易为人看穿了,你固然是练过剑术,但在这方寸之间,最终靠的还是近身肉搏,你不是我的对手。”
“不然我又岂会将四周的侍从撤走?”
“身为文士,手持笔墨,便可当千万雄兵,何以自己去舞刀弄枪?这岂非本末倒置?”
“如此看来,你是怕了。”
“或者说,我的存在,让你很忌惮。”
“以至于想杀之而后快。”
闻言。
张良脸色变了又变。
最终还是选择将匕首亮了出来。
他将手中匕首扔到地上,重新挥了挥袖,凝声道:“你果真是早就料到了。”
“其实我一直以来都有一个困惑。”
“就我自己感受而来,你似乎一直在提防着我。”
“我的直觉可是有出错?”
嵇恒露出一抹意外。
他深深的看了张良一眼,却是没有否认,他揉了揉太阳穴,无奈道:“这或许就是我不喜欢跟外界接触的原因吧,这世上终究有些人天赋异禀。”
“你说的没错。”
“我的确在有意提防着你。”
“而且不仅是你,还有其他人,我都在提防。”
“为何?”张良一脸好奇。
他自认跟嵇恒不认识,而且过往做事,除了博浪沙那一次自杀式袭击,后续都鲜少以自己的名义出手,为何还会为嵇恒这般重视?甚至是有意提防?
他很是不解。
“因为你太聪明了。”嵇恒幽幽道。
“这算什么理由?”张良却是不由一怔。
嵇恒摇头,轻叹道:“你自是体会不到这种感觉,但我却是感触尤其深刻。”
“我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却不喜欢跟聪明人为敌,人太聪明,有时就很容易做出非常规的事,而这就很容易导致变数发生,我不太喜欢自己做的事生出变数。”
“因而自会有意提防。”
“那你为何会这么提防我?我虽在天下有所名声,但恐非是以智者身份闻名?”张良问道。
嵇恒哑然。
张良眼下的确不是以智者身份闻名。
但他对张良这位‘谋圣’可是忌惮的很,张良在楚汉相争时,几乎可以说得上是算无遗策,不然也不会被后世称为‘谋圣’,更不会稳居武庙之列。
如此人物,他又岂敢不防?
至于跟张良谋算交锋,嵇恒并没有这个想法。
跟这种人交手,是十分耗费心力跟脑力的,他前世便有跟司马懿对峙过,深知这种滋味的难熬,因而自是不愿再重复一次,何况也没有这个必要。
嵇恒笑着道:“因为你世代相韩。”
“这便注定了你的家学很深厚,加之你这些年一直没有为朝廷查到,定然也是有诸多算计,何况你名声在外,自会对你多加留心。”
嵇恒面无表情的解释着。
闻言。
张良眉头一皱。
自己当真是为名声拖累了?
他并不信。
就算自己的确名声在外,嵇恒又如何能提防的如此谨慎周密?分明是对自己很是了解,才能做到这么细致入微,对于嵇恒的说法,张良根本不信。
不过他并未就此多问。
嵇恒言已至此,又岂会再多说?
至于嵇恒还暗中提防着那些人,他同样没问,若是嵇恒想说,前面便已经说出了,之所以决口不再提,便只是将此事告知自己一声,也仅此而已。
甚至这很可能是嵇恒在故弄玄虚。
为的便是分扰心神。
他已经得知了答案,至于其他细节,并无太大用处。
他感叹道:“你倒是心思缜密,将我算计的很是彻底,这半年来,我便一直感觉,自己好似有力使不出,分明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每每有所动作,便会迎来当头棒喝,以至根本不敢有过多举措,而这也多半是你的功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