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青阳死了,被她杀了,宣妃也死了,她的仇报了,汲汲营营了那么久,如今是大功告成了。
她该开心的,可是她一点也不想笑。
水银镜里映出一张明月般的美人面,一侧脸颊上血迹鲜红,林朝朝伸手去擦,却发现自己手里也满是血,蹭的半张脸都是血色。
她低头看着自己满手的血,其实这是一双极为好看的手,纤纤十指如玉,白如雪,嫩如葱,丹蔻如桃花,几乎没有一点瑕疵,如果没有染上血,该是那么的娇美水润。
可她盯着上面吓人的红,渐渐把视线凝固在了右手中指的上指节之上。这里很平滑,一点茧子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她是林朝朝了,没有经过十二年用圆珠笔提笔写字,自然不会有这样的茧子。
林朝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明明已经很少会想起过去的事情,为什么会在这几天频频失神?
她在这里什么都有了,为什么要去想不现实的上辈子?
洛青阳刺激她了?还是这场荒诞荒唐的药人之祸让她怀念起故乡?
至少北京,永远不会出现这种事。
呸,什么东西,能和北京比。
不久之后,无双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
林朝朝刚刚梳好头发,不想麻烦,直接把头发全部捞到了一边。
无双进来后把水放到地上,林朝朝这才看见他脸上有几条黑黑的印子,像是柴火灶里不小心蹭的。
“你去厨房烧水了?”
这搞得小花猫一样。
“厨房没人,其他人在外面清点伤亡,我就自己来了。”
他察觉林朝朝的视线落在他脸上,用袖子擦了擦,抱怨道:“姐姐家里也太大了,我差点找不到柴房。”
“要先洗手吗?”
他没有过多纠结找不到柴房,而是自顾自地捞起水盆里的帕子拧了拧,也不等她的回答,先擦了擦她脸上的血污,接着蹲下身,拉过她的手开始细心擦拭。
他的动作很轻,眼神也很专注,好像在擦洗一块绝世的美玉,珍之重之,一点点地洗干净上面的血渍。
“要是让别人知道你这双手被用来烧火,不知会有多少人说我暴殄天物。”
林朝朝看着他,棱角渐开的少年眉梢间一股飞扬肆意的锐利,如同一把锋芒的宝剑,可此刻却握着一双手,满是温柔之态。
她想起了那些酸腐儒人嘴里的什么“君子远庖厨”的屁话,半试探半玩笑地说道:
“你这双手该是执剑的,不是在这里烧水。”
无双抬起头看她,把染红的帕子放回盆里,他看了她一会,接着咧嘴笑道:“可姐姐是我的挚爱,我可以为你执剑,烧水又算得了什么?”
他的目光真诚,直直射入林朝朝的心房,她右手绞着已经脏污的裙子,心里为自己刚才的试探生出无边的唾弃。
她感到自己的庸俗和不堪。
无双已经把帕子捞了起来,再擦一遍确定干净之后把水倒掉,换了一盆新的进来。
“我来吗?”
他放下水,伸手握住了林朝朝的脚踝,放进水里。
林朝朝:“……”那你也没等我回答啊。
不过……
脚踝是十分敏感的部位,刚才林朝朝一直发着愣,直到热水没过脚面才猛然反应过来。
“不…不用了。”
让别人洗脚是一件挺羞耻的事情,林朝朝记忆里只有上辈子的妈妈在她小时候才会这样做。
她把脚拿开,一下站了起来,用裙子遮了遮赤/裸的双足。
“我待会儿自己来就可以。”
林朝朝低着头,一只手紧紧攥着衣裙,她觉得心里像有什么东西在膨胀,收缩,一下又一下的,让她整个胸膛酸涨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这种感觉不是寻常的心动,而是一种奇怪的,带着一些不知哪里来的决心的冲动,像是要撕裂什么一般。
无双也站了起来,他似乎有些可惜,但还是尊重地点了点头,道:“那我先出去,等你换好衣服。”
他转过身想出去,却感到手臂一顿,林朝朝拉住了他。
“等等,我……”
林朝朝赤足踩在地上,声音微低,又带着一点点哑,她好似正在做极大的心理准备,咬着嘴唇欲言又止,刚想说出点什么,却听见无双语气里已经有了一点兴奋,他先问道:“是想我帮忙换衣服吗?没问题的。”
林朝朝:“……”
脑子里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收敛着语气道:“……之后再换,先听我说。”
“……算了,你出去吧,我自己来。”林朝朝刚刚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勇气被无双那一下打散了大半,她突然有点觉得说不说都一个样,干脆就不说了。
她松开他的手臂,颇有几分哭笑不得地摆了摆手。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