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真低头看看,果然当真地抱着坐回床上,“他这一日还没吃过?奶,恐怕饿极了。”
说着就把她自己的对襟短褂揭开?一片,又?要解那?抹胸。良恭眼疾手?快,不知哪里找了件衣裳一下?把她裹住,急着看了邱纶一眼。
邱纶立在?左墙条案前呆呆笑着,而后?回魂过?来,也去将妙真怀里的枕头抱开?,哄着她,“孩儿睡着了,就放他睡,咱们先吃饭,填饱了肚皮,才得空管他。”
这时已过?了晚饭时候,良恭回看一眼天色,立起身来逐客,“邱三爷,你该回家去用饭了,省得你家的下?人到处寻你。”
邱纶领会意思,偏要逗留,“在?哪里吃饭不是一样??未必你们这里连一口饭也不舍得给我吃?”
良恭懒怠和他争执,自往厨房里去。未几在?小?饭厅内摆上晚饭,三人一案用饭。
妙真闹得饿了,一会就吃了小?半碗下?去。倏然一会,端着碗看了会邱纶,目光渐渐闪动了几下?,似有些回过?神来的意思。
她一时有些懵,放下?来碗问他:“你是几时过?来的?不是听说你那?里有个老管家来了,把你看管得死死的,不许你到我这里来么?”
邱纶与良恭皆有些吃惊,忙搁下?碗看她。妙真见他二人神色异样?,便摸一摸脸,“都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邱纶一下?去握住她那?只手?腕,“你好了?”
她自己忙想一想,恍惚记起些这两日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心下?明白过?来,抽回腕子睃他们两眼,“我是不是发起疯来了?”
邱纶挑着眉峰反问:“你还都记得病中?的事么?”
她摇摇头,“恍惚记得一些,却记得不全,就跟做了个混沌的梦一般。我病了多久?”
良恭道:“没几日。”
她看他一眼,稍笑一下?就低下?头,“是不是把大?家吓坏了?”
良恭待要开?口,邱纶却插过?话去,“吓倒是没吓着,就是叫我好不担心。你不知道,我听说你病了就在?那?头寝食难安,今日特地跑过?来瞧你。我从前就隐约听说过?你这病根,那?时还只当是闲话呢,没想到是真的。不过?哪像他们说的那?么唬人,就是爱闹腾些,跟个孩子一般,哄一哄就好了。”
妙真隐约记得是闹着“打鬼”,想必是说了许多疯话,做了许多疯事。心下?正难堪,听他说得轻描淡写,就感到些安慰。
她对他笑一下?,“是不是都要笑死人了?”
她起身掠过?正间,往那?头碧纱橱内去照镜子。坐在?妆案前,看见自己头发未挽,面色惨淡,凑近细看,眼里还布着些红血丝。
一照见自己,更觉这一副窘相惭愧见人,便呆坐了片刻。
未几邱纶也走进?来,把脸凑在?她肩上,向镜子里一笑,“你就是疯起来,也是个美人。不要紧的妙真,我还是一样?觉得你好得不得了。”
镜子上蒙着一层淡淡的昏黄的光,是夕阳的余晖,外头早没了人,和尚道士们也都回去了。廊下?有几个白绢笼在?摇晃,四下?里都弥散着一种?落幕后?的萧条。妙真在?一片黯然的情绪里得到些抚慰,不由得在?镜里缱绻地看他一眼。
邱纶心领神会,伸出?手?去握住她那?只搁在?案上的手?,紧攥一下?,“不论你是疯也好,是傻也好,我都是认准了你,不怕的。”
良恭正要跨进?来,在?碧纱橱外听见这话,脚就在?槛上空悬了一下?。心里也似撒了一地黄昏,呼啸着一缕朔风,觉得天真是冷了许多。
他咳了两声,才把脚落进?去,笑道:“既然你好转了,咱们就该商议着回嘉兴府的事。”
妙真一时惶惑,扭头问他:“回嘉兴去做什么?”
眼梢瞥见窗外廊下?悬着一只白绢灯笼,这才恍然想起来,爹娘死了。
倒幸在?她病了这两日,疯起来哪还晓得什么伤心?此刻回神,恍如隔世,那?份痛不欲生也像是已远经年的事了,眼下?只剩空茫茫的一片凄然。
天地浮萍 (〇七)
晚饭用罢, 众人?在林妈妈屋里商议起?来,定下日子扶灵还?乡,遣瞿尧明?日去向衙门说明官司暂且打不成的因由。良恭并严癞头两个则在散后去联络相熟的船只,仍是包船还?乡。
入夜一向是花信来陪妙真的床, 这时天色将?倾, 大家散后,花信自然跟着妙真回到正屋里, 妙真却推她自往她住那西屋里去歇。
花信掌上?灯来, 一壁在架子床旁边那张罗汉榻上铺被褥, 一壁说:“这时不比往日, 姑娘也不要讲究了, 就让我睡在这里, 要是又犯起病来呢?”
妙真款款在窗下那榻坐下, 心里很是茫然。也不知道病发的缘故,自己也是身不由己,因此见花信白天服侍完林妈妈,夜里又要来服侍她, 有种自责的情绪。
抬眼间, 又瞥到邱纶从外间进来,她楞一下,“你?怎的还?没回去?”
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