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譬如正式诚恳版:对不起陆检察官,我对从前的不当言行深表歉意,请您原谅。
幽默化解版:我一定是被外星人控制了大脑,犯了不该犯的错误,陆检察官您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甚至还有书面道歉版:尊敬的陆检察官,您好!空格空格,对于以前发生的事,我深感抱歉。空格空格,此致敬礼!
背了大半宿,一句都没用上。
纸被攥成一团扔进垃圾桶,想起临行前马主任给他下达的任务:要讨陆检察官的喜欢。
——到此讨好陆炡计划彻底宣告失败。
廖雪鸣表示自己已经尽力,虽然结果早已预料,但是不能浪费粮食。
他将面条悉数捞净,只剩了两口面汤。
随后疲惫不堪地蜷缩在大床上,像只瘦弱的白猫,隆起根根肋骨。
此时他无比想念分别近三十个小时的朋友,想回到殡仪馆。
蒙古国博格多猎场。
马蹄卷起草下湿润的泥土,一个白色的影子窜过消失在树下。
陆炡拉紧马的缰绳使其停下,跨步下马。黑色马丁靴踩过野花,停在了半米高的草丛边。
他蹲下身子,伸手拨开细长的叶茎,看清了弓着背、瞪着他的猎物。
是一只白色的长毛野猫,蓝色的眼睛,杂乱打绺的毛发,右后腿被血浸成暗红色。
它不停地朝面前的庞然大物哈气,露着尖锐的獠牙。
陆炡轻“啧”一声,将手里的猎枪扔在一旁。伸手去摸野猫的后腿,却被一口咬在胳膊上。
他皱起眉,没把猫甩开。另只手薅起了后脖颈,猫瞬间一动不动,张着四只粉色小爪。
十分钟后,纱布在猫腿上打了个漂亮的结,黄色的碘伏消毒液洇出一片。白猫抿着耳朵,瞳孔黑圆,猫视眈眈地瞪着人。
陆炡撸起深绿色的夹克袖子,两个牙齿印还渗着血。他将碘伏浇在伤口,侧头看向猫,评价:“没良心的。”
可惜猫不懂人的意图,又朝他哈气。
陆炡从马鞍包里掏出一个牛肉罐头,打开后倒了些矿泉水搅开,放在了猫的面前。
只见猫的粉色鼻子不停翕动,缓慢匍匐向前。在舔舐到一点牛肉后,忘记了腿上的疼痛,也忘记了人,猫吞猫咽起来。
陆炡勾了下嘴唇,食指轻轻敲了下猫头,低声说:“就这点儿能耐?”
牛肉太香,猫眼角流出泪。
陆炡用纸巾给它擦了擦泪痕,又放弃,自说自话:“擦不掉。”
傍晚狩猎仍在继续,一整天毫无收获的陆炡正遭受着父亲陆振云的批评。
旁边几个叔父轮番相劝,“小炡才十五岁,还是个小孩,急什么”
陆振云恨铁不成钢,“都十五了算什么小孩?湛屏这个年纪的时候,早就独挡一面了——”
“大哥啊,也不想想有几个人能像湛屏?你对他要求太高了,要接受孩子的平庸”
看似劝和,实则贬低。
陆炡置身事外,低头沉默着擦拭着猎枪。
阴着脸的陆振云忽然眯眼,看向远处,“陆炡,三点钟方向,二十米,举枪。”
“是,父亲。”
十五岁的陆炡服从地举枪,眯眼,瞄准,扳机的手指一僵。
是猫。
尾巴半翘,嘴边的毛沾着牛肉汤渍,伏着身子接近人,眼里没了戒备。
陆炡迟迟按不下扳机,惹恼了父亲:“开枪!”
肩上的枪柄沉了沉,他屏住呼吸,“砰”地一声,子弹嵌进旁边的树墩。
猫吓得炸起了尾巴毛,转身就跑。
在陆振云的训斥声中,陆炡轻吁一口气,手松开了枪。
——砰。
忽然一声枪响,有子弹从陆炡的脸颊旁飞过,带一缕出匣的硝烟味。
紧接着是动物高昂的惨叫,瞬间湮灭在燥热的风中。
马蹄声由远及近,二十五岁的陆湛屏穿着立领卡其色狩猎装,单手抓着缰绳骑马过来,手里的猎枪管烟雾未散,他对陆炡笑着说:“小炡,手不能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