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秋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眼见容姮跪下去,余光瞄一眼谢岑,见他竟然也跟着跪了下去。
于是她一咬牙,也跟着一起跪下。
跪跪跪,成天就知道跪!
“无妨。”妙华尊者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
她平静道:“余下的八位师兄,你一会儿就能见到。”
然后——
灵秋看着眼前八个排成一串的莲花盏。
师兄静静的,原来是死了。
难怪她能分到那么大的一处院子,看起来住得下八个人。
灵秋读完门规,两个督促她的师兄从她手上郑重地接过竹简,一前一后退了出去。
砰的一声,戒律堂的门牢牢锁上,整间屋子就剩灵秋一个。
她要在这里待上整整十个时辰。
阳光穿过窗棂,被过滤得一丝温度也没有,丝毫不能缓解阴冷。
灵秋缩起身子打了个哈欠,对着满墙灵位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毫无顾忌地昏昏欲睡。
自从带伤灭了闻人氏和宋氏,她总是犯困。
容姮告诉她,九凝峰终年无雪,从来没有冬天。
多可惜啊。
灵秋心想,下雪的时候最适合睡觉了。
冬天还很远。眼下,窗外是极漂亮的晴天,万物复苏的春天。
山野间,一阵风过,花上的粉蝶像受到感召般挥舞翅膀,朝着北方飞去。
雾晴峰高高耸立,直插云霄。
小小的粉蝶扑打翅膀,拼命朝着风中那股极微弱却又极诱人的妖气靠近。
雾晴峰主殿内,云靖盘腿静坐。
对面,妙华、嵇玄、徐悟三人以同样的姿势与他相对而坐。
徐悟道:“神火乃天下至精至纯之物,欲炼此火,需将气沉于丹田,神寓于宇内。默诵口诀,心念合一。”
妙华道:“所谓采山河之气,聚万物之灵。一念起,万法随,心不动,道自明。”
“随我默念神火口诀:一念生万象,万象归一心;心静则意明,意明则道行。”
天地无声,云靖静坐默诵,只感到胸腔之中热意升腾。
经过一天一夜又一日不间断的艰难调息,这具身体无师自通,很快便有了反应。
缕缕淡红色、如丝般纤细的火苗从丹田缓缓蔓延至四肢百骸。
妖力在经脉中四处窜行,与灵力纠葛缠绕,混在一处。两力相斥,每吸入一口气便似万针攒心。
丹田处仿佛坠了一炉滚烫的炭火,烧得五脏六腑都在哀鸣蜷缩。
大殿外,层层结界阻隔住不断翻涌溢出的妖气,来往的弟子丝毫察觉不出一点异常。
百密一疏,那只粉蝶穿过重重云雾,晃晃悠悠地朝着妖气最浓处飞去,毫发无损越过结界,最终停在漆木窗棂上,仰起触角,贪婪地吸着空气中溢出的妖力。
室内,嵇玄敏锐地注意到这只不速之客的气息,猛地甩出一道极咒,精准命中。
粉蝶被咒术击中,眨眼便化作一缕青烟,悠悠消散。
与此同时,猛烈的火焰忽然自丹田窜起,转瞬席卷全身,如同赤霞流光密织而成的罗网,将云靖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
一瞬间,他只觉经脉尽断、皮肉皆炙。
火焰滚烫无比,处在其中犹如身坠熔炉,所有感官都被灼烧压制,一时间世间万象,尽数远去。
云靖耳中无声,眼里无光,浑身逸出的妖力与火焰交缠在一起,就连时间仿佛也被就此吞没。
入道十数载,他从未炼过,也从未在任何一本书中读到过如此邪门的法术。
云靖停止念咒,努力调动体内灵力,试图平息与火一般汹涌妖力,却适得其反,只让周身神火烧得更烈、更煎熬。
对面三人眼见事成,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纷纷起身。
嵇玄击杀了偷窃妖力的粉蝶,拂袖震怒:“太霄辰宫何时竟混入了妖物!”
他冷哼道:“看来近日门中弟子行事多有松懈,待此事结束本尊定要上下肃清一番!”
“此阵是我所设,这还未化形的蝶妖趁虚而入也是我的疏忽。师兄若要肃清,第一个该罚的应该是我才对。”
妙华向嵇玄道。
“师妹,我何时说你了?”嵇玄皱眉。
师兄妹三人,他与妙华向来说不到一起去。别看她如今位列三尊,在众人面前表现得沉稳娴静,实际骨子里还是个叛逆的性子。
就像她收的那几个弟子一样。
嵇玄从来不喜这番做派。
入了仙门就应该恪守门规,标新立异、另辟蹊径者实为害群之马。
就冲这一点,嵇玄尤其看不惯灵秋。
在他眼中,修为再高强、天赋再出众,人不安分,恐怕来日也只会为祸世间。
更何况与容姮和谢岑不同,见到灵秋的第一眼,嵇玄心里就涌起一股莫名的抵触情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