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只只的手顿在虚空,蓦然想起万宝龙钢笔,看身形有点像,她不确定,距离太远,看不真切。
陈嘉弼凑近脑袋,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看什么呢?”
董只只垂下手臂,啃面包:“没……没什么,赶紧吃。”
思绪一晃而过,董只只很快被其他事情转移注意力。
刘祖全打来电话,说这边仓库租金,贵得吓死人,他们这点钱,不够人家看的。
来都来了,还能怎么办,董只只的意思是,先去谈,顺便了解下跨境电商的业务流程,积攒经验,再想其他办法,来一趟,必须要有收获,不能白跑。
东西放回酒店,根据彭鹏发来的定位,两人来到码头。
偌大的园区,仓库林立,遍地叉车,轰鸣声不绝于耳。
彭鹏带他们来到一间仓库,约莫两百平米,仓库管理员咬死价格不放:“四十八蚊一平方,唔还价。”
彭鹏来之前了解过,没这么贵,只有一块多一平米,觉得对方明显宰人,这刀磨得也太快了,上前跟他理论。
仓库管理员摆手说:“你哋话嘅保税仓,那个便宜,不过货唔出保税区啦!”
没有在港业务,四人盘算过,董只只手里有吕品牌的代购代理,一次性吃个几百箱,在保税仓寄存,利用单品起量,逐步接洽其他品牌,开拓渠道。
仓库管理员说他们老板在保税区,也有仓库出借,带他们进入保税区,七兜八转,来到一间诺大的仓库,边上用铝塑板隔出一小间,三百来平米。
大仓库里机械声隆隆,工人娴熟地装卸货物、打包。
仓库管理员进去找老板,没一会儿,一名大腹便便,手戴劳力士,腰缠爱马仕的光头男子,缓步前来,在众人面前站定,目光直勾勾盯着董只只。
仓库管理员欲说明对方来意,被光头男抬手制止,鼓起大眼睛,额间绷起青筋。
董只只被看得不好意思,扭过头去。
陈嘉弼挡在姐姐身前,操着熟练的母语,对他叫嚣:“望咩啊!”
光头男似乎没把陈嘉弼放在眼里,也可能没听见他的话,目光仍聚焦在董只只的侧脸。
出门在外,注意形象,不能给山东人丢脸。董只只今日施了淡妆,抹上朱红色口红,飞机落地到现在,两条腿像上了马达,一路连轴转,面颊泛起气喘的红潮,斜眼睨他,成熟的妩媚里饱含不屑的清冷。
光头男浑身哆嗦,额间青筋如青蛇蜿蜒,口中喃喃:“对,就系……就系呢个眼神,莺莺!”
众人听的云里雾里,把疑惑的目光投向董只只。
陈嘉弼张开双臂,遮挡光头男无礼的直视:“我姐叫董……”
一辆集卡驶过,巨大的轰鸣声,将陈嘉弼的声音吞噬。
在庞然大物面前,他显得如此渺小,根本不堪一击。
若真动起手来,陈嘉弼只有挨揍的份,然而他丝毫不怯,宁可玉石俱焚。
光头男像是坠崖者抓到一条藤蔓,额头上湿汗岑岑,大喜过望,惊呼道,改用普通话:“董,你姓董,董莺是你什么人?”
董只只抖眉,落下陈嘉弼臂膀,站出来,自称是董莺女儿,问对方究竟是何人,她不记得董莺认识香港大老板,母亲从未去过香港。
光头男抡开挡道的陈嘉弼,把董只只圈在怀里,泪水润湿双颊,声线颤颤:“女儿,我的好女儿,我是铁蛋,你妈有没有跟你说起过我?我就知道,她不会这么绝情,把孩子打掉,她还好吗?”
愤怒的气焰,伴随对方一声“女儿”,熄灭在父女重逢的喜悦里,陈嘉弼没有上前拉开两人,直愣愣地站在原地,泪光在眸里闪烁。
她是铁蛋的女儿,这样的话,董只只便不是他姐姐。
如此一来,困扰他、束缚他、克制他的所有障碍,都是虚妄。
他可以光明正大地追求董只只,直面自己的情感。
就今天,晚上回酒店,向她表白。
鼎之不在,许多话无须顾忌。
陈嘉弼想好全盘计划,非临时起意,而是早有打算,碍于某些原因,始终不敢跨越雷池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