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砚青恍然大悟。
三年前那场车祸,本该死掉的人,其实是她。
但她的父母去找柳烬,签下命契,逆天改命,把她换了回来。
唐砚青放下手机,抬头看向供桌上的三张遗像。
成长在这样严厉的家庭,她从未从期待过,能从他们身上获得多么浓厚的爱意。
初三那年,母亲当着她面,撕碎了她最喜欢的小说。“月考只考了第五名,还有心思看这些闲书!”
纸片簌簌坠地。
唐砚青咬着嘴唇,没有反驳。那是一本历史小说,帮她记住了所有古代史的考点,历史第一次考到95分。
高三的夏天,高考志愿截止填报的最后一秒,唐砚青背着所有人,把第一志愿改成了民俗学。
父亲一个耳光甩在她脸上,打得她脚步踉跄,重重撞上药柜。
“滚出去!你这么有本事,就把你的姓也改了,从今天开始,你就别姓唐!”
那些画面仿佛还近在昨日,如今却只剩下两张黑白照片,隔着薄薄一层玻璃,和蔼地与她对望。
“这下还真是让你们操了一辈子的心,连死都要管着我……”
唐砚青只觉得可笑。笑着笑着,眼泪又止不住地往外淌。
为什么他们要活得这么矛盾,又这么沉重呢。
可惜眼泪里没有她想找的答案。
此刻还剩下另一个难题——柳烬现在不知去向。
她得尽快找到柳烬的下落。
如果有人用符箓将柳烬驱逐,那她或许也可以同样用符箓之法,唤柳烬回来。
唐砚青翻出本科选修《道教研究》的教材,还有老师当时发的纸墨朱砂,直奔柳荫客栈。
两个月没有开业,客栈连电也停了。
天色已经很暗,唐砚青点了只蜡烛,跪在走廊的青砖地上,照着教材上的图样,一笔一划地描摹。
空无一人的客栈里,只有这一星微小的烛火,幽幽摇晃。
符头三勾月镰,符胆北斗倒悬。
她画了一张又一张,铺满地板。
一边画,一边在心中默念咒文:“泉台险路,魄灯为烛,十方慈尊,照汝归途……”
咔嗒。
庭院深处,传来一声好似骨骼错位的轻响。
“阿烬?”唐砚青抬头望向黑暗。
静默之中,有什么东西正在移动。
阴影如同沥青一般,从庭院的角落弥漫出来,顺着砖缝,缓缓爬向她。
“阿烬!”
唐砚青连忙从地上站起来,端着蜡烛,要迎上去,那阴影却又无声退散——
她突然被一双手锁住喉咙。
一双带着医用手套的,冰冷的手,用一块湿润的毛巾,死死捂住她的口鼻。
“选修课学得不错,”有人在她耳边冷笑,“早知道,就不卡你89分了。”
——最后一块拼图终于现身。
可是唐砚青来不及仔细思考,眼前一黑,她又坠入梦境。
呼啦。
槐青是一棵树。
树什么都记得。
树记得自己轮回过许多次,在狐狸身边兜兜转转。
每一世的剧情,总是迥异又相似。
她们相爱过太多次,又道别过太多次,永远无法长相厮守。
槐青没有错,柳烬没有错,菩萨也没有错。
这不过是她们很早之前,就为自己选定的宿命。
所以槐青这辈子选了当一棵树,就长在柳烬家的院子里。
虽然没有可以拥抱她的手臂,没有可以亲吻她的双唇,但至少可以守在她身边,尽量多活一些日子,让这一次的离别,来得稍晚一些。
呼啦。
春天,槐树开满雪青色的花。
每个清晨,它都盼着柳烬推开书房的窗户。
槐花会乘着风抚过她的发梢,落进她研墨的砚台,陪她消磨一整天时光。
夏日遮雨,秋日作景。
在那些晴朗月夜,当柳烬躺在床榻上入眠,槐青便将月光筛成流淌的绸缎,轻轻盖在柳烬胸口,和她一起安眠。
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