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屿不加隐瞒,将秦氏与巧绣坊的瓜葛,以及孙家杨氏孙大娘子等人大致说了,“我真没见过韩盛林,与他更谈不上仇怨。不过,从他的做派以及事实看来,韩盛林算得上十全废物。”
林长善见荀舫坐在那里悠闲吃茶,像是在公堂上那般,一切都交由温屿出面。他眉头皱了皱,一时未曾做声。
温屿不客气道:“他自己没甚本事,偏生心气高。一大把年纪不事生产,连妻儿都养不活,起初靠父母,后来靠兄弟。兄弟不干了,他又靠着妻子孙大娘子,去娘家打秋风骗钱。为他那点可怜的面子,钱财,既不顾亲人情义,更丧心病狂枉顾他人性命。”
不待林长善开口,温屿继续说了下去:“在我看来,韩盛林这种人,活着反而会给大周添堵。他满口仁义道德,将读书人挂在嘴上,做着却是禽兽不如之事。比起玉娘来,他就是阴沟里的蛆虫。让我赶走玉娘,我做不到,不提玉娘的本事,因为我是人,也是妇道人家。欺负妇孺算什么本事,真是柿子捡软的捏,这是生生要玉娘的命,朗朗乾坤之下,却发生着活吃人的事。老吾老以及人之老,韩盛林的书都读到狗肚子中去了,谅他也考不中功名,要是考中出仕为官,真真是荒唐又悲惨之事!”
本来林长善想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毕竟陈玉娘是无关紧要,好的绣娘又不是只她一人。开门做买卖,何须自找麻烦。
温屿的一席话,将林长善所有的话都堵了回去。
尤其是她提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读书人都学过。岂止是韩盛林将书读到狗肚子中去,四明书院那些闹的学生,同样将书读到狗肚子去。
欺负弱小妇孺,光天化日之下逼死人,此等恶劣行径,任谁都不好堂而皇之承认。
林长善神色讪讪,暗自懊恼不已,委婉道:“韩盛林德行有亏,确实不该考功名。只这次他已经录了名,要是事情闹大,保荐他的三人也会一并被连累。保荐人都签了保举状,他们在明州府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巧绣坊要开张做买卖,听你说,五郎以后也要打算考功名。要是将他们都得罪了,岂非打老鼠伤着了玉瓶儿?朝廷来举行州府的学正应当已在路上,若是事情闹开,就并非仅关乎韩盛林一人了。”
朝廷对秋闱的保荐人有要求,必须来自州府的文官,有功名的士绅,或德高望重的乡绅等。
他们可能并不认识韩盛林,比如四明书院这次要参加秋闱的考生,由先生或者林长善出面,请他们一同做保。
读书人都爱惜羽毛,除非是闹得四下皆知,身败名裂无人会作保。如韩盛林这般德性之人,根本算不得大事。
要是温屿坚持上衙门告状,韩盛林的品行,无论如何都不能参加科举。他死不足惜,整个明州府的科举考试,都会被他牵扯进去。
荀舫这时放下茶盏,道:“以韩盛林的学识,肯定考不上秋闱。他心胸狭窄,睚眦必报,落榜之后,绝不承认自己的无能,会到处散播传言,称被陈玉娘所克。其他落榜之人,正好找着个缘由一并发泄心中郁气。”
温屿道是啊,“还是活吃人。”
林长善头疼不已,只能道:“这些你放心,韩盛林绝不敢出去打胡乱说。我能与你们保证,秋闱之后,所有考生的文章都会张榜,以示公正。”
荀舫真正诧异了,道:“明州府的秋闱竟然如此清廉?”
在温屿看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文章张贴出来,有人以为好,有人以为不好,谁也做不了准。只要不偏得十万八千里,句式通顺,写得工整,任谁也挑不出大错。
林长善听得无语,道:“明州府文风盛,历年来的考生都多,全大周上下都盯着来自明州府的考生。若无真才实学,去到京城春闱,反会给明州府丢脸。”
春闱竞争厉害,明州府的考生太打眼,除非真有手眼通天者混进去。否则,一旦被揪住把柄,又会变成整个明州府的科举舞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