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谢凌钰站在偏殿窗外,面色冷沉。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富有四海何处去不得,此刻却躲在这里,活像贼子。
谢凌钰闭了闭眼,耳畔甚至能听见彭城王昔日怒斥顾家主,教皇帝踏雪无痕翻墙入户见不得人。
的确见不得人,却有用。
至少从这里进去,薛柔压根发现不了他踪影。
*
薛柔睁眼盯着帐顶花纹,一道女声钻进耳朵。
“臣有疑问需娘娘解惑。”
赵旻平日虽无臣下规矩,但从未用这般冷淡的语气。
薛柔起身,看着赵旻亲自点上灯烛,可她手一直发颤,半晌对不准灯芯。
“赵旻,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去偏殿。”
赵旻终于将那盏灯烛点上,照出去偏殿的路,微弱火光映得她面色沉沉,隐约几分当年在螺钿司的风度。
见她严肃,薛柔终于正色,披上外衫去偏殿,问道:“何事?”
显阳殿偏殿内,供奉着一尊佛像,宫人们日日拂拭佛龛。
这是皇帝的安排,他总归对当年谶语耿耿于怀,哪怕不信佛也要求个心安。
薛柔却不在意,她在相和阁内供了多少年菩萨,也没保佑她姻缘顺遂。
她拿起今日刚供奉的糕点咬了口,正对着佛龛坐下。
见皇后身心轻松,仿佛万事不在意,赵旻气得脸都绷紧。
“陛下数日未来,娘娘半点不着急?”
赵旻一阵头痛,想不通先太后是怎么教孩子的,当年薛韵从未这般不给先帝面子。
后宫中的女人,再尊贵也需仰仗帝王喜爱,没人敢给皇帝难堪。
“娘娘,欲擒故纵总归有个度,倘若陛下当真恼了,往后再也不来该如何?”
一番话惹得薛柔面色泛红,她猛地站起身,“谁说我是欲擒故纵?他不来便不来,在式乾殿也好得很。”
赵旻半眯着眼睛,这些时日,任谁都能看出来帝后之间不和,但赵旻却知,是薛柔一直不想见皇帝。
直到今夜,赵旻都以为原因无非两种,一是恃宠而骄,想拿捏天子,二是因为往事记恨在心,懒得看皇帝那张脸。
可当下,赵旻细细咂摸皇后方才所言,品出几分不寻常的怨气,这里头定有她不知道的事。
她略带狐疑,“陛下究竟怎么了?把娘娘气成这样,连臣也要瞒着?”
薛柔却陡然僵住,紧抿着唇,一副不肯开口多言的模样。
见她沉默,赵旻只当她年少不知事,喜欢闹别扭,平复心绪后尽量温声劝她。
“娘娘,当务之急是有太子傍身,只要娘娘膝下有太子,陛下哪怕三四年不来显阳殿,臣也不会多言半句。”
“无论发生什么,娘娘再厌恶陛下,也要忍耐些。”
赵旻凝神注视面前的皇后,只要薛柔有太子,许多问题迎刃而解,至于皇帝来不来,有什么好在乎的?
谁料寥寥数句,不知怎的戳中了薛柔,她脸色发青,半晌才道:“这话你该同陛下说。”
薛柔语焉不详,引得赵旻下意识问:“此话何意?”
“……我那日遇见沈愈之了,他告诉我,”薛柔又是一阵欲言又止,“陛下背着我喝避子汤。”
赵旻眼前空白一瞬,有几分恍惚,随即双目圆睁,脸色青了又白,喃喃:“什么?”
又看一眼皇后,确定她没有胡言乱语,赵旻怒急攻心:“他疯了不成?”
谢家天子皆尚武,从太宗到先帝,皆对太子的降生尤为急迫,以免在外征战遇险,京中无太子坐镇,朝野动荡。
依赵旻的想法,南楚前几年便因党争而君臣失和,陛下素来主战,定要借机南下,他应该是最希望皇后有孕的人。
谁知谢凌钰昏了头似的。
赵旻眼前发黑,她总不能冲去式乾殿,把皇帝药碗打翻。
半晌,她神思清明许多,想起今日拉着皇后来偏殿,究竟是为什么?
望着薛柔,赵旻若有所思,冷不丁问道:“陛下这么做,不是正合你意么?”
“我平日穿什么衣裳他都要过问,”薛柔深吸口气,“轮到这种事,他凭什么瞒着我?”
“凭他是皇帝,”女人的声音慢悠悠的,“娘娘真把他当夫君了?”
赵旻嘴角似笑非笑,仔细看眼底却尽是严肃,“娘娘莫非要告诉臣,对天子动了情罢?”
想起薛韵和谢元彻的纠缠,赵旻就头痛,天底下就这“情”之一字最该死。
薛韵便是动了真情,不肯伤谢元彻唯一的血脉,若早早动手,岂至于在华林苑遇政变。
赵旻心口泛冷,静静看着皇后,等她回应,哪怕瞬息也如数年漫长。
终于,佛龛前响起声音,像流云般轻飘飘的。
“岂会?”
薛柔想起什么,垂眸补道:“倘使太后视先帝为夫君,岂有我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