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小的时候,我娘抱着我,一个没留神,摔了,没接好,落了病根。”诸葛然回道,“后来就成了长短腿。”
“令堂一定很懊恼,得后悔一辈子。”苏银铮黯然道。
“兴许吧。”诸葛然回得很随意,不太当回事似的。
“肯定的。”苏银铮道,“要是我有孩子,不小心摔断了腿,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诸葛然也这样相信过,有段时间,他曾深深愧疚于让母亲自责。据说母亲疯了一段日子,之后虽然恢复,却再也没离开过她那座庄园,大夫说,这是疯病留了根。
他一直认为是母亲失手摔着自己,自责之下才害了失心疯,可后来,母亲临死前唤来他,对他说,当时她已经疯了,这才把他给摔了。
他记得母亲对他说:“我好讨厌你啊,不是因为你矮,不是因为你丑。你出生时我就讨厌你,好想杀了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到现在,我都好恨你,见着你就像见着妖怪。”
他跪在床边,哭得满脸是泪,又愕然又愤怒,又伤心又痛苦,问母亲道:“为什么现在跟我讲这些?你都快死了!”
母亲茫然的眼神显得空洞,过了会,只说:“我……不想让你好过。”
那时二姐还没出嫁,诸葛然问了姐姐,二姐说,刚出生的他虽然小了点,但没听说特别丑。二姐笑着说:“你不是打小丑,你是越大越丑,越长越矮。”
这话带着调侃,也是开解。他听说有种病会让人长不大,长不高,他没得那种病,比起那些有病的人,他身量还是高上许多。但这解不开他心底迷惑——母亲为什么会恨不得杀了自己?
后来他看见刚出生的二侄儿脸上一颗大疣,还有显眼的胎记。他亲眼见着嫂子如何不小心摔了孩子。
嫂子不是故意的,这点他确信,但她的不小心也不是单纯失误。她根本没用心抱这个孩子,甚至没有自觉自己正抱着一个孩子,才会失手摔着诸葛长瞻。
幸好没摔死,也没像自己一样摔残废了,或摔矮了。
他相信这世上真有想摔死孩子的父母,虽然理由不一。比起母亲的疯症,这个没发疯的嫂子更像一个疯婆子,她竟然能不把自己的小孩当成自己的小孩。
既然有嫂子这样的人,自然也有娘这样的人,毕竟娘是真疯了。
可自己到底为什么偏要遭这罪?
诸葛然想了许久,终于醒悟。管他娘的什么理由,写在人物传记里,听着耸动就好。
苏银铮见诸葛然想入了神,轻轻问道:“副掌?”
诸葛然这才醒过神来,问道:“你都十六了,找着婆家了没?”
苏银铮撇过头去:“我才不要给人挑,我要挑人。”
诸葛然笑道:“你想挑,跟副掌说声,我选几十上百个门派公子给你挑。”
苏银铮嘟着嘴道:“我挑上了,人家又挑不上我。一个个都说我可爱,等我说要嫁,一个个都不肯娶。姐夫是这样,景风也是这样,哼!”
诸葛然听她提起李景风,笑道:“就他那身份,轮得着他挑?”
苏银铮埋怨道:“姐夫喜欢我姐,我猜景风喜欢沈姑娘。男人喜欢那些年纪大的美人。我要是像唐姑娘那般身量,挽着副掌的手,在怀里搂着,副掌还不乐死?哪像现在,跟姐姐带个弟弟似的,哼!”
姐姐带弟弟?这世上能让诸葛然愕然的话也不多了,这话着实让他错愕片刻,不由得哑然失笑。
“你怎么知道那呆子喜欢沈姑娘?”诸葛然问道,“就他那身份,敢有这妄想?我瞧着也不像。”
“他配得上啊,他可是沈公子的结拜兄弟呢。”
“喔?”诸葛然眼神忽地亮了起来,“你说他是沈玉倾的结拜兄弟?”
“是啊。”苏银铮道,“他就是用这个名号来访嵩山的。我这次来青城也是想打听他的消息。”
诸葛然心想:“方才静姐说找着了李景风,却又将人放走了。沈未辰突然离家,又在崆峒出没……大年夜前,难道李景风去找臭猩猩了?”他思绪忽然清晰起来,拍拍苏银铮背道,“你这么漂亮一个闺女,不愁嫁不出去。以后有空来点苍坐坐,让叔叔好生赏你,现在……”
他转身望向钧天殿:“咱们该回去了。”
※※※
诸葛然把严旭亭叫了出去,问了几句话,众人重又落座。沈庸辞先说了几句开场白,沈雅言接过话头道:“我这爱女的规矩悉已表明,除非打赢她,否则只能入赘。”又转头望向诸葛然道,“入赘也得小女喜欢才行,毕竟是赘婿,身份有些差别。”又道,“请问哪位公子想来挑战?”
诸葛然轻咳一声,道:“都说了求亲的事暂且按下,先说崆峒这桩案子。沈姑娘。”
沈未辰站起身来,敛衽行礼道:“副掌请言。”
诸葛然问道:“你跟顾姑娘为什么要帮着彭小丐挟持严三公子?”
“我与顾姐姐只是路过,原以为是马匪劫掠商队,临到近处才见着是彭前辈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