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此时,一直昏迷的陈萍萍身体忽然动了动,太医赶紧上前为其诊脉。过了许久,陈萍萍十分困难地睁开了双眼,环顾四周,似乎首先是要确认自己身在何处,然后干枯的双唇微翘,不知为何,竟是笑了起来。
陈萍萍的眼神很浑浊,已经没有什么光彩,他看了言冰云一眼,十分冷漠。
言冰云也看了他一眼,同样十分冷漠。
……
……
山中不知岁月,地下亦不知岁月。不知过去了多久时间,那些明油火把还在不惜生命地燃烧着。监察院天牢里一夜未睡的人们,在度过了最紧张的黑夜之后,都感到了一股难以抑止的疲惫之意。
贺宗纬揉了揉眼睛,下意识往窗外望去,却看见一方石壁,这才想到自己此时深在地下不知多少尺的地方,自嘲地笑了笑。便在此时,囚室后方的石阶上传来一阵脚步声,随着这些脚步声,宣旨的小太监来到了囚室外围。
贺宗纬面色一肃,太医表情一松,守候在此的太监表情一紧,言冰云却依然是面无表情。负责看管钦犯陈萍萍的这些人们知道——
时辰,终于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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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一抹红日已然跃出云端,和暖地照耀在庆国京都所有的建筑之上,行出天牢的这一干人等站在晨光之中,各自下意识里眯起了眼睛。一夜的紧张,最后却没有任何事情发生,无论是贺宗纬还是言冰云,以至那些负责看防的禁军,都感到精神已经疲惫到了极点。
贺宗纬轻轻地挥了挥手。在数百名全身盔甲的禁军拱卫之中,一辆黑色的马车停在了天牢的门口。仍是躺在担架之上的陈萍萍复又抬了上去。
言冰云眯眼看着那边的煌煌皇城,知道朝会已经开了,那些各部的大臣们,想必正在太极殿里义愤填膺地痛斥着陈萍萍的大逆不道,那些文臣们准备了很多年的罪名,也终于有机会套在了那条老黑狗的脖子上。
钦犯陈萍萍被抬出了天牢,迈向了死亡的道路。四周的军士肃然而紧张地分配着看防的任务,言冰云和他最亲信的监察院部属落在了最后面,然后听到了一个消息。
一直陪在陈萍萍身旁数十年的那位老仆人,驾着马车送陈萍萍返京的那位老仆人,昨夜也是被关押在监察院的天牢之中,此时知道他服侍了数十年的主人将要步入法场,这位老仆人撞墙自尽于囚舍之中,鲜血涂满墙壁。
听到这个消息,言冰云的眼中微现湿意,却是强行忍了下来,仰起脸,不再去看那座皇城,以免混着复杂情绪的泪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流下来。
他抬头,然后看见无数雨云无由而至,迅疾堆至京都上方的天空里,将初起不久的红日严严实实地遮在了后方,任由一片阴暗笼罩着城内的建筑青树。
又是一场秋雨,快要落下。
第一百章 笑看英雄不等闲(二)
凄迷的秋雨就这样自然地落了下来,京都街巷两旁的青树还没有来得及将自己的叶片染黄,也只有无奈地甩落几片落叶,以证明秋雨的冷,秋风的劲。雨水缓缓滋润着大地,却让市井里辛苦谋生活的黎民百姓们厌烦了起来,因为一阵秋雨一阵凉,他们不喜欢身体感到的阵阵寒意。
朱红色的宫墙无知无觉,不知冷暖,只是沉默而漠然地迎接着这些雨水的冲洗。雨水打湿了雄壮的皇城,让那些明艳的朱红色变得越来越深,越来越暗,就像是快要凝结的血痕一般。
深深的宫门伴随着吱吱声被缓缓打开,大木门上新修不久的黄铜钉在闪耀着光芒,百余名官员表情复杂地鱼贯而出,在一应仪仗的带领下,沿着御道一直走到了广场的深处,分列排在两侧。这些都是庆国朝堂上的大臣,负责这个国度里所有的事务民生,然而在今天这样的天气气氛之中,他们只能做一个沉默的旁观者。
黄门小太监三声响鞭起,皇城角楼里某处隐鼓咚咚敲击,发出嗡嗡颤抖的声音,击打在皇城上下所有人的心上。
朝会已经结束了,今天的朝会只处理了一件事情,那便是拟定了前任监察院院长陈萍萍的罪名。
……
……
皇城四方的街巷中渐渐走来了许多庆国的百姓。这些百姓们穿着颜色不一样的衣饰,带着贵贱不同的气味,被皇宫响起的鼓声召唤,缓缓向着宫前的广场行来。人群越聚越多,渐渐聚满了整座阔大的广场,密密麻麻的,有如蚂蚁一般。
从清晨天未亮起,京都府及各级衙门里正便开始在各处敲锣打鼓,贴出告谕,通知所有京都的百姓,今天会发生什么事情。
只要刀尖不是落在自己的身上,这些百姓们总是有看热闹的兴趣,尤其是所有人都知道,今天要被陛下处于极刑的大官乃是那个一直神秘莫测的监察院院长陈萍萍,所有百姓的兴趣更为浓烈。
监察院在庆国民间官场上的名声太响亮,形象太过阴森可怕,而那位坐在轮椅上的老院长,没有几个人真正亲眼见过,所有的人都向广场上围了过来,他们想看一看,这个大人物是不是真如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