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认出他的身份。
卢启翰见他面露狐疑之色,便知道自己是猜准了,于是赶忙又问:“里头那位,莫非真是……琅儿?”
“这人是谁?”厢内,薛鸷压低了声音问他。
沈琅:“我母舅。”
薛鸷默了默,然后道:“我杀了他。”
他刚要起身,沈琅便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用不着你,坐着。”
外头那道声音又靠近了一些:“琅儿,是你吗?”
“把帘子打开。”沈琅对薛鸷说。
薛鸷照做了。
紧接着沈琅便掀开半面眼纱,不咸不淡地叫了那人一声:“阿舅。”
卢启翰看见他脸,面上立即露出了一个有些许僵硬的笑容来:“果真是你,你还认得阿舅呢?方才怎么也不见你和我打招呼?我还当是自己老眼昏花,认错人了。”
“我也以为是认错了,”沈琅微微笑道,“再说方才府里人多,也不好相认。”
“原是这样,”卢启翰半开玩笑道,“我还当你看不上阿舅了。毕竟我听他们说,你现如今可是豫王殿下跟前的红人哩。”
沈琅没有接他的话茬,而是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请阿舅晚些时候到我那儿一叙。”
“你现住何处?”
“抱月楼。”
“好。”
等人走后,薛鸷才开口问道:“他敢来?”
“他如今落到东都来,失去了沈家的助益,这几年想必很不好过,连那荫官之身都给弄丢了,恐怕这会儿已经穷得要卖仆卖妾了。”
说到这里沈琅忽然一顿,而后又道:“他见我在豫王面前得脸,必然要恬不知耻地攀上来。”
薛鸷问:“他不怕你已经知道了是他要杀你?”
“都沦落成这样了,总得赌一把吧,况且就算被我当面拆穿,他也必定死不承认,或是干脆将此事赖给别人。”
“我与他统共也没见过几回,他大约觉得我和我阿娘一样,是个很心软、很好骗的人。”
薛鸷看着他:“你打算……把他怎样?”
“不知道,”沈琅淡淡地,“没想好呢。”
……
酉时二刻。
沈琅用过晚饭,就在一楼院后小卷棚内纳凉,棚内放了两张春凳,上边铺着凉簟衾枕。
今日倚卧在此处听虫鸣,却怎么也不困,于是沈琅便叫金凤儿点起灯烛,将前些日子买来的素白笺纸在铜盆内拖染上颜色。
他用了蜀葵汁液与云母细粉,染将出来的笺纸便泛着流光的蔚绿颜色,很漂亮。
正当他专心致志地晾晒染好的笺纸时,突然看见后院小门被人从外边打开来,紧接着沈琅便看见薛鸷抱着一只半人高的大狗,鬼鬼祟祟地猫了进来。
沈琅叫住他:“你干什么?”
薛鸷似乎被吓了一跳,他抱着那只狗转身,然后朝着灯下的沈琅走了过去。
“你在这里做什么?”他问沈琅。
“该我问你吧,”沈琅说,“哪来的狗?”
“我方才在河边发现它的,怪可怜的。”
沈琅不满:“脏死了,丢出去。”
“不脏。”薛鸷替它辩解道,“闻着也不臭,是条好狗。”
“什么狗都不行,”沈琅皱起眉,“还有你,你也一起滚出去。”
薛鸷装作没听到:“好狗都会护主,我要是不在这儿了,有人欺负你,它会咬坏人的。”
“不需要。”沈琅说。
“需要。”薛鸷道,“那些堂倌会见风使舵,但狗不会,就是皇帝来了,它也会咬。”
他有些阴阳怪气的,沈琅听得出来。
“滚蛋。”
“你有文化,”薛鸷抱着那条毛绒绒的大黄狗挤过来,让他看狗脸,“你给它取个名字吧,它很乖的。”
沈琅不想看:“喜欢狗,回你的天武寨去养。”
说完,沈琅便让金凤儿把染好的笺纸收了,看着沈琅的木辇越走越远,薛鸷抱着那条黄狗,小声嘀咕:“他嫌你脏呢。”
“听见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