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他们把山上的大路小道略略又走了一遍,发现这山寨俨然还是一个铁桶,哪里都不好走脱。
不过就在昨日,禾生在夜半时分忽然过来了一趟,他同两人说,山里小溪边有一条小道,很不好走,但平时那里守备的巡逻人员最少,可以试一试。
顿了顿,他又继续道:“你们若要走,也只有从那边走,才有几分希望。”
因此今日金凤儿便带着沈琅来踩点来了。
快要靠近小溪时,沈琅忽然在那条溪里看见了一个柳绿色的人影,再一看,岸边也站着一个抱着木桶的女子。
领他们来的那个土寇,一开始还显得不情不愿的,一看见那儿有两位女眷,顿时连步伐也轻快了,还不停催促他们两个走快一点。
听见木辇的轮子在高低不平的泥石地上滚动的声音,那两个女人顿时朝着他们的方向望了过来。
“呀,”溪里那个穿着柳绿色衣裙的女人忽地叫了一声,她说,“闻莺姐,他们是谁?”
孙闻莺的目光在沈琅身上停了停,然后道:“那是咱们寨里的沈师爷。”
今日天上一点儿云也不见,日光落在人身上,略微有些晒烫。沈琅看见那女子扎起裤腿,赤脚踩在小溪里,流动的溪水里脚踝微现。
她是做惯了庄稼活的,一双半露的小腿显得饱满有力,被冰冷的溪水润湿后,在日光下泛着一种微微的光泽感。
沈琅状若无意地盯着那双腿看了看,心里兀地浮上来一丁点羡意。
女人连忙弯腰放下那条薄纱膝裤,然后踩上了岸,用孙闻莺递过去的厚实棉巾盖住了那两只冻得发红的脚。
“你们不冷吗?”领沈琅他们过来的那个土寇先问了,“大冷的天,在这里干什么?”
孙闻莺道:“付妹妹闲不住,非要下去捉鱼,说是今日日头正好,等天再冷些,也下不去了。”
“我太好玩了,”付悠悠羞涩地一笑,“你们别笑话我。”
说完她的视线忽然停在了沈琅身上,声音有一点怯:“你就是那个沈小师爷?怪不得,我一眼就觉得你真不像土匪,你也是自己上来的吗?”
沈琅没接话。孙闻莺反道替他答:“他不是。”
“噢。”付悠悠像是猜到了什么,没有再接着往下问,她看着沈琅,忽然娇羞地笑:“你真好看。”
“你也很俊秀。”
“我么?”付悠悠用手背反碰了碰自己的脸,“我黑了点,我阿爹病了,家里又没有男丁,家里田间都只有我一个人。”
金凤儿听她说完,忽然问:“我听说你就要嫁给大爷了。”
付悠悠闻言低了低头,笑着说:“是啊。”
一提起薛鸷,她的脸就红了:“你和这位师爷到时也会来吃酒吗?”
沈琅:“嗯。”
“其实……他虽是个匪,可我觉得他这人其实很好的,我们那儿十里八乡的百姓,都觉得他人好,天武寨不抢百姓的东西,若我们叫人欺负了,他们还会出来替我们撑腰呢。”
说着她忽然吃吃地笑:“哎呀,我又说多了,我这个人,就是话太多,太喜欢说话了,我爹在世时就总说我这样嘴碎不好。”
“你叫付悠悠?”沈琅忽然问。
“是!你怎么知道的?”
“我替你们写了婚书。”
“原来是你,那字很漂亮,你好厉害啊!”
她话音刚落,二牛不知什么时候,也朝这里来了,边跑边道:“付妹妹,大爷叫你过去呢。”
付悠悠忙擦干净脚,又穿好了鞋袜,站起身后,才又看向沈琅:“那我先走了,下次有缘再见。”
沈琅才发现,她笑起来时,右边唇角有一点很浅的酒靥。
“我们也回去吧。”沈琅对金凤儿道。
这里路不平,金凤儿让旁边那个土寇搭了把劲,才吃力地将沈琅和木辇一起掉转了个方向。
一抬眼,沈琅才发现薛鸷就站在他们下来的那条坡上,两人视线相交,这一回是沈琅先移开了目光。
他的心跳变得好快,可是胸腔里却是冷的,一瞬间,沈琅有种想要干呕的冲动,但他不想在人前出丑,所以硬生生地忍了下去。
金凤儿推他走得很慢,旁边那个土寇有些等不及了,不耐烦地催促他们:“快点的啊,我还有事呢。”
沈琅余光看见薛鸷已经转身,右手落在后边,虚扶住那个女人的后腰。他听见薛鸷在问:“这么冷的天,你下水干什么?”
“我摸到两条鱼,想给你炖汤喝。”
“这么好?”
“……”
金凤儿也听见了,他先是气得跺了跺脚,然后才看见沈琅的脸色有些不好,于是他轻声问:“没事吧哥儿?”
“没事。”
嘴上这样说,可刚回到屋里,沈琅吩咐金凤儿把门关上,金凤儿于是又折跑过去关门。门栓刚上,他就听见了沈琅呕吐的声音。
“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