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淡的、没什么威慑力的面庞,却在看到对方的眼睛时感到了一种被看穿的锐利。
他额头冒汗,再一次弯下了腰。
“虽然是中森的错,但归根结底,也是因为我管不住嘴巴,肆无忌惮地乱说,才让他走上了歧路。”
“如果可以的话,请让我代替他补偿您。您有任何吩咐,都请告诉我!”
“补偿的话,那倒是不必,”稻川秋把磨牙棒拿出来,挠了挠脸,“我只是有几个问题想问……。请你认真地告诉我答案,不要骗我。”
“您想问什么呢?只要我知道,我一定会回答您。”
“你恨中森藤吗?”
“……”山田二郎苦笑道,“我不知道。”
“我可以告诉你。你恨他,但还微妙着爱着他,我说得对吗?”
山田二郎吃了一惊:“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
他睁大眼睛,极度惊讶之后转为极度的惶恐和痛苦。剧烈的情绪交加,在他身上迸发出火花,他本人就在这火花中慢慢熄灭了。
“……”
他慢慢捂住了脸,发出了低低的声音:“我想,也许您说得没错。”
“可我之前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原来我爱着他啊。可您又是怎么做到第一眼就发现了的呢?”
“我的眼睛看得出来。如果把你们的事放在纸张上,我甚至只瞥一眼就能知道你们彼此的心。”
山田二郎张了张嘴:“竟然是这样吗?您真敏锐啊。”
“……不,我一点都不敏锐。”
向来没有谦虚品德的稻川秋,这次却否认了来自他人的夸赞。
她的手插在兜里,叼着磨牙棒的姿势像叼着一根烟,借着具体的事物抒发不定的紊乱的心。她的眼睫往下垂,余光却看到从窗外远处向这里走近的人。
“我也是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她说,“纸上谈兵是很简单的事情,旁观者清。”
——她书写他人,如同操纵木偶,如此轻松写意。偏偏轮到自己时,怎么也看不清谁在爱自己,谁在恨自己。戏说的爱恨不过是虚张声势,她猛然意识到,她可以被谎言欺瞒,又找不到任何破绽。
她已经走在了一团迷雾中。
“最后一个问题。你知道中森想要杀你,那你后悔当初遇见了他吗?”
“……不后悔。”
“为什么?”
山田二郎承认了事实之后,反而放松下来。他心平气和道:“总不能因为现在的情绪,就否定了当初的美好吧。不管怎么说,在一开始认识中森的时候,我可是激动得几个晚上没有睡着觉,在床上翻来覆去,心里不断想着‘太好了!我终于遇到了知己’呢。”
“……所以,哪怕后来被爱被恨,你都不后悔吗?”
“是的。……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中森又对我怀抱着什么样的感情呢?”
“所以说很微妙啊。爱和恨的叠加态是世界上最无解的难题。我不能回答,你想知道的话,就自己去问他吧。”
山田二郎深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了,您说得对,我会亲口去问他的。”
“你已经回答完了我的问题,不再欠我什么。那么,我走了,告辞。”
稻川秋说了敷衍的告辞语,走出了房间,马上就被松田阵平抓住了手臂,意识到什么后微微放松了力气,但仍然虚抓着她。
“喂,你和他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但你抓痛我了。”
“……所以说你这家伙犟什么啊。现在好了吧!”
因为吸入浓烟而意识不清的青年被送进医院住了一晚上,第二天就爬回了学校。
他振振有词:“怎么能连那家伙都比不过啊!这也太丢脸了吧!”
“那家伙”是谁,答案昭然若揭。萩原研二憋着笑,告诉了他一个好消息:“也算因祸得福。小秋和我们说开了,不闹别扭,我们和好了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