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世显冷着脸,连连发令:
“传令,各营皆行军法,驻营都将接管指挥,慌乱者严惩不贷,擅自逃亡者斩。”
“传令,各营存留的木料、石料,立即搬运堆叠于营墙外围,以备转运。”
“枪、刀等武备,立即发放。无论男女老少,都不能空手。”
“张郊带百名刀斧手,皆用大盾,立即据守营垒西面壕沟上的木桥,沿途搬运栅栏阻遏通道。”
“陈横带着本部士卒,登上副墙,警戒防御。余孝武带领弓手,登主墙掩护。”
“其余都将,集结待命。”
须臾间,汪世显连下了十几条命令。随着一名名军官领命而出,原本慌乱到近乎沸腾的营垒立即安定。
汪世显也是资深的军官了。
论冲锋陷阵,他自认在郭宁所部中不算出众。但二十年时间里,他历经两个统军司,两个招讨司,和宋人、夏人、黑鞑全都打过仗,还在地方上经营过势力,论办事周密谨慎,众多指挥使还没有能超过他的。
所以郭宁常把守护本营的任务交托给他,这也是一种信任的表现。
只不过,以前总是郭宁冲锋陷阵,汪世显坐镇后方;这一回,却成了汪世显顶在前头,郭宁好整以暇地在后头休息……
汪世显忍不住往营垒北面的高地屯堡瞥了一眼。
对郭六郎的才能,我一向佩服,但那可不代表我汪某人是无能之辈。这几日,且看我如何用兵!就算满地打滚,也掀下蒙古人几张人皮!
正这么想着,边上几名军官一起鼓噪:“来了!来了!蒙古军逼近!”
就在汪世显排布人手的短短片刻工夫,蒙古军的阿勒斤赤全不减速,直冲着营垒逼来!
搞清楚!你们是哨骑啊!这是要干什么?
区区一百骑,哪来这么大的胆量!蒙古人都疯了吗?
“让张郊快一点!立即据住木桥!”汪世显转回身眺望一眼,顿时惊得脸色发白,他随手又指身边甲士首领:“你带五十甲士去,火速支援张郊!”
张郊在投入定海军之前,本是盘踞在安州的奚军军官。奚军首领萧好胡死后,张郊投靠了安州刺史徒单航。因为当时汪世显负责与徒单航联络,故而他与汪世显也结下了一点交情。
蒙古军入寇以后,安州兵溃失守,张郊侥幸逃生,和许多溃兵一样往中都逃亡,结果辗转月余,最后成了被郭仲元招募,投入定海军的一员。其间的坎坷经历,不能不让人感叹命运无常。
因为与汪世显是故交,张郊在汪世显麾下当了个牌子头,麾下有刀斧手若干,这几日里主要负责维持营垒里的日常秩序,也督促修建一些设施。
其中比较重要的,是营垒西面,横跨内外界壕的木桥。本来按照预想,是要在此地设置吊桥的,但因为时间紧迫,先用厚木板简单搭了木桥凑合使用。
结果,此时木桥就成了壕沟上的薄弱处,非得赶紧堵死了才行。
张郊带着刀斧手往西面木桥方向急奔,沿途分出五十人,稍微绕了段路,往一处营地搬运出两座丈许长的鹿角。
按照常理,这也没用多少时间,耽搁不了事。
可天晓得那队蒙古骑兵发了哪门子疯,竟然不管不顾地冲着木桥全速奔驰,摆出一副要靠着百骑破阵的模样。
张郊所部距离木桥还有数十步,营垒之外已然烟尘滚滚,蹄声隆隆。
随即那支黑甲骑兵从烟尘中电射而出,便似一支巨大无比的黑箭,直往木桥上奔来了!
哪有这般快法的!
这会儿余孝武所部的弓手还在主墙顶上狂奔,距离还有二三十丈。有弓手眼看局势不妙,一边奔跑一边开弓抛射,箭矢却不知偏到哪里去了,全无作用。
不能让他们冲进营垒!娘的,这群蒙古人都是野兽,一旦让他们冲了进去,营垒里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张郊的眼睛都红了。恍惚间,他想起当日安州城破,阖城军民血肉横飞的场景,他纵声狂吼:“顶住!上去!举盾顶住!”
吼声中,张郊弃了直刀,用肩膀撑着大盾往前急奔,打算斜插到骑队前方。
他所持的大盾,是专门用来恐吓战马的,上面用涂料画着鲜艳兽面,极其狰狞。只要马匹受了惊,骑队稍稍放缓脚步,后头鹿角便落。接着弓手再到,事情就好办了。
部属们受张郊的激励,俱都高举大盾奋勇向前,没跑几步,却听沉闷的骨骼崩碎声响,接着是不似人声的惨叫。
原来那队蒙古骑兵冲撞的势头猛烈无比,当先一匹雄壮黑马直接就把张郊撞飞了出去。
张郊刚落地,滚了两滚。他的盾牌裂成了两片,分别打着转,飞到了数丈开外。他抵在盾牌里侧受力的右臂,直至肩胛处骨骼全断。
钻心的剧痛让他惨呼出声。然而刚叫了半声,马队赶了上来,连续十余匹战马以铁蹄践踏,从张郊身上驰过。
张郊惨叫的声音猛然高亢,很快又没了声息,待骑队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