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他们会抱成一团,推举出领袖进行对抗;当胡沙虎这种被众人仇视的货色出现时,他们会希望有人能代表他们发起复仇。
但其它时候,溃兵们习惯了无拘无束,一个个都主动或被动地成了兵油子。所以,这数以千计的人在河北客居两载,才始终保持着一团散沙的状态。
郭宁此番能够聚合他们,看起来是凭着自己当年断后拼死、力撼强敌的声望。可两年前郭宁就没有声望吗?
那时的郭宁血战之后来到河北,愿意跟随他的有几人?
郭宁的声望始终都在。区别在于,那时候的郭宁手里没钱也没粮,现在的郭宁,却凭借武力压服了乡豪,并与地方官员形成妥协,由此得到了粮饷来源。
某种程度上,两千五百名将士的忠诚,一部分对着郭宁,还有一部分,是对着每月的军饷,对着叮当作响的钱财、白花花的米。而后者的比重,恐怕比前者要多得多。
想要改变这样的局面,不是一日之功。
郭宁生在军营里,长在厮杀场,基本的道理都明白。只要他愿意,该有的手段一样不缺。对将士,他有实际利益的给予,有严肃军纪的管控,也有亲若兄弟、解衣推食的笼络手段。
这样纠合起的部队,足以威慑四邻,但满足不了郭宁的要求。
能满足要求的人,从哪里来?此时此世,这样的人只能自己慢慢的培养。
所以郭宁一旦聚集人手,立刻就提出,自家亲卫乏人,要求各家溃兵首领推荐可堪厮杀、头脑灵活的少年人来帐下听用。
当时骆和尚和李霆等人,都以为这是索取人质的手段。
其实不止于此。
郭宁需要的,不是一批普通的亲卫,也不止是一批亲卫。
他需要真正忠诚于自己的可靠之人,需要能够在危难时刻支撑起全军的刚强骨干,需要能够始终和他同一步调、踏上漫长征途的伙伴。
所以郭宁每天都觉得时间太紧,他恨不得把自己所知所想都灌进少年们的脑子里,让他们立刻成长起来。
但花了些工夫熟悉各人以后,郭宁也认识到,少年们都是敢于赴死的战士,可他们的基础太差,眼界也太狭窄。郭宁讲述稍稍深入的内容,他们就没法理解,更没法跟着郭宁的话语展开想象。
所以本来计划中并不存在的识字,非得放到最先的环节。好在徐瑨推荐得这位教师王先生很得力,郭宁便能够腾出手来,先抓紧军务上的重重安排,每天只抽空与少年们聊一聊,讲些能引起他们学习兴趣的奇闻轶事。
从少年傔从们汇聚到馈军河营地开始,已经过去了两个月。少年们普遍都有长进,哪怕在这上头很没天赋的倪一,也能写自己的名字,外带数字、方位等百多个常用字。其它还有百多个字,他能认得,只是不能写。
按照郭宁的要求,王昌也教了少年们数算。
在这上头,并不正经跟从授课,而是偶尔旁听的吕函最是厉害。
另外,之前回来路上,一路盘算着绳索、竹筐、风门的少年,也是在数算、以及郭宁讲述的杂学上很有很有天赋的。
这少年是渤海人,没有姓氏,有个简单的名字叫阿多。
阿多是宣德州制箭作坊出身,虽然长的瘦小,但射术很出众,脑子也很好。就这几天里,他已经把九九乘法表背的烂熟,并且开始尝试一千以内的加减乘除运算了。
这局面,让郭宁在每天晚上“讲故事”的时候有点困难。
他既要考虑到不同的接受能力,又要考虑到保持大家一致的兴趣。这太耗费脑力,已经不是靠临场随机应变能解决的。由此也促使他下定决心,抽空写了教材。
如今王昌有意愿投入到一处,必定会大大减轻郭宁的负担。
毕竟好为人师乃是儒者天性,有这么多愿意向学的学子,又有足额的束脩,安全的保障,王昌哪会松懈?有他这个正经的教师作恶人,郭宁的发挥也就可以自在些。
至于王昌能不能按照郭宁的意愿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