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朝洛了解蕃西主将,知晓此人是个对皇室足够忠诚,但凡事只求稳妥,不求破局之法的人。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独掌边塞兵权者,为政之人只得求稳。陛下择人时思忖得必然比她们要周全,林朝洛从陛下的角度思考,也觉得如今的蕃西主将是朝中最合适的人选了。
短短两句话,她就判断出了局势:定然是固守凉州了。
两边都陷入僵局了,如何吃得消。方清露作为辽东的掌政者,如今思量的也与武将不同了,她轻叹道,太难了。
固守凉州,局势僵持,余下的就是比拼哪一方能支撑得更久了。但这个久,到底是多久,没人说得清。
我瞧着未必。林朝洛说,他们远比我们担忧战局僵持。
可你知晓吗?方清露看向她,眉宇间凝着愁绪,钱粮从何而来,年年战乱,民不聊生,无需外敌攻破,我们内里就得散了。
她展臂,左手落于林朝洛身前,比划了个她们才能看懂的手势,暗示她,辽东府库如今的情形最多能撑多久。
林朝洛的心颤了颤。
陛下新调来的这十万人能缓解燃眉之急,可时日一久就成了负担。
外敌的搅扰也必然会催化大齐由内滋长的困顿,长久这样,辽东不攻自破了。
所以,奇袭粮道林朝洛放轻了声量,试探道。
方清露避而不谈:吃空饷的我清了又清,抚恤我暂时也压了,前线将士粮饷能如数发放,伤兵延了又延
她语调极缓,说这些时她也心怀愧疚,可迫于局势,不得不实行上述举措。
我再瞧瞧是否能再裁撤些东西。林朝洛知道她为难,兵与官之间,食宿定为同等,我的俸禄之后也充入府库罢。
你不过了?方清露反问她,你拿什么养亲兵?
你不也是一样?林朝洛反诘。
上行下效。方清露垂眸,林大将军身先士卒,大公无私,下官自然效仿。
明明是夸赞的话,林朝洛听着却觉得格外别扭。
话也不是这般说的,应当是我在效仿。她看着方清露,迟疑了许久终是咽下了后半句话。
她想说,在她心中方清露永远是上,她愿成效仿的那个。
不知不觉间,她们已临近撤防回来的营地。
方清露扯动缰绳,后退了些,同林朝洛隔开距离,保准主将鞍马在前。
事要分个轻重缓急,一件一件办。
依你看,何为最急迫的,何为可以放缓的。
辽东比蕃西要急。唐笙道,府库的账目我都过手了,辽东局势当真是最危急的。蕃西局势反倒明朗些,只要能守住凉州大门,局势便不会再恶化了。
秦玅观微颔首:但不能拖太久。
内帑的接着支银。秦玅观看向隐在暗处的方汀,有多少支多少,先解辽东燃眉之急。
陛下?方汀惊了。
内帑区别于国库,是帝王的私库,银钱多是从皇庄和替皇室经营的钱庄收来的,无论是前朝还是今朝,都没有皇帝掏空内帑贴补朝政的先例,就是快亡国了也有帝王不愿掏出。
驭臣用人处处用得到内帑的藏银,秦玅观这般是一条后路都未给自己留。
宗室用度,包括朕,都削减七成。她揉着眉心,思忖着要不要只给朝臣留俸,暂且停了禄米。
一旁默默听她们议政的小长华有些生怯地开口:那,那些食民脂用民膏的臣子呢?大齐有难,他们也该出力呀?
这样的话语引得唐笙抬眸孩童中心性纯善者,比起她们,有时候反倒更能换位思考,也能大胆地问出心中所想。
唐笙没法告诉她,她们身处的这个环境,所在的位置有时候是不容许她们轻易执行心中所想的策令的。
满殿立着的人,视线都聚向了坐着的秦玅观。
先叫他们捐。秦玅观长舒气,如今削减俸禄,他们定会上奏要增派赋税,搜刮民脂民膏也会愈演愈烈,到时候又会多出许多事来。此事需得从长计议
眼下还有一件要紧事。她说得有些累了,语调又轻又缓,如何分化,如何抛利。
勉强维持的仪态散了,唐笙知晓她已精疲力竭,便不再囿于君臣之别只立于她身侧了,而是矮下身,扶住了她。
殿内都是秦玅观仰仗的肱骨之臣,她也不再坚持,早早寻了个最为舒适的姿态倚上唐笙。
她在唐笙怀中阖眸,坚持听完方十八的见解,也不忘提点小长华细思。
抛出利,那就要想清楚丹帐六部到底想要什么。唐笙低低道,他们觊觎大齐肥沃的疆土,想得自然是谋求更多的地和奴隶。
丹帐汗国既有国土,除了少部位于河谷和绿州的,多数为沙地,营生困难。单个部族间能攒出数万人一齐进攻已属不易,如今这二十万大军,已经是举倾国之力。他们掳掠的齐人,最后都会成为奴隶,奉养丹帐贵族。
唐笙继续道:既然人人都想要最肥沃的土地,也就是凉州,微臣以为,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