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雨大,水流湍急,人一旦落进去,便会被冲得毫无踪影。
斩断马绳守备砍伤刺客,策马越过尸首,刀锋直指缰绳。
在他之前的两个军士打马追赶,刀间距离缰绳只剩几寸了,要害处却挨了一箭,昏死在了马背上。
河岸两边地势险峻,颇似断崖,军士胯下马来不及收蹄跌进了河水里,很快便冲出了百米之远。
发狂的马匹慌不择路,带着车厢一同下坠。
唐大人!
翁主
今日有大朝,秦玅观穿着正式,宫娥中有的跪着整理蔽膝和大绶,有的立着调整外袍位置,抚平她衣上的十二章皱纹。
廊道里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小太监脚下生风,前脚迈进内殿,后脚就往外退,焦急之际摔了个大跟头。
说。秦玅观隔着帘幕睨着跪于地栿边的小太监,并未追究他踏足内殿之责。
她接了方汀手中的旒冕,正欲上举。
陛下,惠明翁主和唐大人共乘的车驾,路上遇刺,马匹受惊坠了河
你说什么?秦玅观动作一僵。
小太监叩首,带着哭腔道:暗卫来报,惠明翁主和唐大人,坠河了!
冠冕坠落,贵重的五色玉旒幕碰撞出清脆的声响,宫娥还未来得及去拾起,玄赤相间的衣摆便掠了过去。
繁复的配饰阻碍了秦玅观的动作,上马前,秦玅观扎紧了绦带,玄袍随风飘动。
方汀奔上前拉住她的缰绳:陛下,您切莫冲动,兴许消息不准呢?
距京不过百里,在朕的眼皮下动朕的人。秦玅观咬牙切齿,吐出话来,到底是谁活得不耐烦了。
秦玅观抽起缰绳,马鬃擦着方汀的面颊离去。
紧急集结的兵官紧随圣驾,逆风疾驰。
战旗猎猎作响,甲胄铿锵。
与此同时,京畿戒严,临近州府戒备搜寻,誓要找出作乱者。
秦玅观面容冷淡,瞧不出什么情绪,唯有眼眶被风吹得通红。
原本需要疾驰将近三个时辰才能抵达的地方,秦玅观仅用了两个半时辰就赶到了。
活着的刺客被捆在道路两侧,跪迎秦玅观。
不染尘埃的云纹缎面靴踏进了泥泞中,广袖拂动,长剑落下,刺客的头颅滚落脚边,躯体缓缓倒下。
染血的玄衣色调更显华贵,凉风中,秦玅观剑指跪地之人,剑锋一一点过:
将你们知道的,都说清楚。不然,朕会挨个查清你们的九族,与你们有关的,下场皆和他一样。
陷入泥泞中的头颅面容狰狞,目光却显出了呆滞,似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天上不知何时飘起了雨丝。
细密的雨珠聚于剑身,织成水膜,模糊了寒光映照出的人影。
血水顺着刃口一滴一滴滑落,无声计算着生命的流逝。
秦玅观身上的煞气大得骇人,守备再三迟疑,终是走到了她身侧。
陛下,已沿岸寻找,捞出了车驾。守备低声道,可
人呢?秦玅观回首,因隐忍着情绪,神情略显僵硬。
人,未见着。守备低头。
秦玅观挽剑抵于身后,压住宽袖,急步行至河畔。
马车碾压过的痕迹仍在,碎落的木屑点缀淤泥,静静诉说几个时辰前发生的事。
秦玅观望着滚滚河涛,肩头微颤,喉头也哽咽起来。
一直刻意压制的忧惧刺破她的伪装,疯狂生长。
唐笙秦玅观喊得喉咙沙哑,唐笙
喊声撕心裂肺,满含凄厉与不甘。
第92章
恨意决堤, 秦玅观在悲愤的裹挟下呐喊,喉头嘶哑,冷风灌进胸腔, 在裂隙间游走。
接引宗亲本是毫无风险的一件事,她处处留心, 只愿放给唐笙的闲差, 故意调她远离政治漩涡。饶是这样,也有人敢对她下手。
秦玅观不甘心。
她与唐笙聚少离多,虽有亲昵与交心,但还有许许多多未说开的话。
甚至,她从未亲口对唐笙说过喜欢, 从未与她十指相扣,正大光明地行在宫道上。
唐笙心悦于她,却也惧她,畏她,不敢轻易流露真情。秦玅观本以为来日方长, 她能一点一点拉近她。
临行前,唐笙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谨遵圣命, 秦玅观攥紧了念珠, 硌得手心发痛。
即日前还吵着闹着要进宫的人,怎么就消失在了浪涛中,再也不见踪迹了?
秦玅观向前一步,风满衣袖, 迎面而来的凉意吹得她轻轻摆荡。
泥块与碎石落进湍急的河水,眨眼间便杳无踪迹。
陛下!
身后传来熟悉的呼声, 心痛到麻木地秦玅观僵直了身,不敢回首。她害怕一切都是自己的幻听。
陛下, 在这!
唐笙再次唤她。
秦玅观回眸,踏着泥泞快步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