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不可测。
贺衍不动声色地调整呼吸,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这位林局长,看着跟传闻的倒是不太一样。
他见过太多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但眼前这个男人的气场太过特别,那不是装出来的威严,而是骨子里透出来的压迫感。
办公桌上整齐摆放的文件,墙上悬挂的市政规划图,扣到最上面一颗的衬衫纽扣,甚至是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这一切都透着一种近乎苛刻的秩序感。
但贺衍已经过了以貌取人的年龄,气质可以伪装,更何况传闻并非空穴来风,毕竟左家确实是在他上任后迅速崛起,但那些关于“贪官”的定论,下得或许太草率了,这个男人恐怕远不止贪污受贿那么简单。
林闵握着钢笔,笔尖在文件上划出利落的痕迹。
这个男人甚至不需要刻意施压,仅仅是坐在那里,就让人本能地绷紧神经。
贺衍站在门边,没有贸然开口,也没有擅自坐下,他在等一个明确的指令。
但空气凝滞,只有钢笔与纸面摩擦的沙沙声。
四十多分钟过去,林闵终于搁下钢笔,整齐地摆放在了桌面一侧。
金属笔身轻轻磕在了实木桌面上。
贺衍始终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站在那里,但早已经开始游神,直到听到这个声音,他才回过神来。
林闵半掀着眼皮,目光从贺衍身上扫过,不疾不徐,带着上位者特有的审视,仿佛能轻易穿透所有伪装,直抵人心最隐秘的角落。
贺衍迎上他的视线,脊背挺直,神色平静。
林闵开口:“贺衍,你的专业是法学,对吗?”
“是。”贺衍回答,语气不卑不亢。
林闵指尖在桌面上轻叩了一下,目光仍锁定在他脸上,似乎在评估什么。
半晌,他淡淡道:“法务部不需要你了。”
贺衍神色未变,他微微垂眸,掩住了眼底的嘲意,虽然早已经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但被人晾在这里了四十多分钟,还真是有些不爽。
“下周直接来秘书处报到。”
林闵说完,重新拿起了钢笔,仿佛刚才的决定不过是随手批阅的一份文件,不值一提。
贺衍眨了下眼睛,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他罕见地愣在了原地,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他刚才听到那句话,是幻觉吗?
“有问题?”林闵突然开口,声音不轻不重,却让贺衍后背一紧。
男人依旧没有抬头。
贺衍深吸一口气,声音平稳得连自己都有些意外:“没有,林局。”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下周一,我会到秘书处报到。”
林闵终于抬起眼帘:“出去吧。”
局长办公室门外, 向宏达正站在门外等待,在贺衍出来之后,他连正眼都没有看贺衍一眼, 几乎是立刻敲门走进了门内。
贺衍的眉峰微微蹙起, 他缓步走着,脑海中不断回映着方才办公室里的每一帧画面。
林闵身上的那种气质, 不是刻意营造的威严,更像是经年累月浸润在权力中心淬炼出的从容。
贺衍眼底闪过一丝深思,林闵的配偶父亲是州政府退下来的老领导,他的履历任谁看了都会得出同一个结论,一个靠姻亲关系上位的平庸之辈。
可方才办公室里那个男人, 一个靠裙带关系上位的人真的能伪装出那样的气度吗?
但凡是又有万一。
贺衍眯起眼, 左丘宽那日的嘴脸又浮现在了眼前, 他那天说话的神情,其中不屑丝毫不作伪,对林闵也没有任何尊敬。
贺衍脚步微顿, 试图将记忆中左丘宽轻蔑的表情与方才见到的林局长重叠,但怎么也无法想象, 那个连抬眼都带着压迫感的男人,伏低做小会是什么姿态。
走廊尽头的窗户投进一抹斜阳, 贺衍忽然觉得这座市政大楼里的光影, 都透着说不清的诡谲。
现在已经是五点多, 距离下班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钟, 贺衍回到工位上的时候,法务部的人已经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