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其他人开口,方丈先回道:“他们自幼一起长大,情同手足,向来和睦。至于争吵……”他略有迟疑。
“昨日上午,我与方丈在膳堂撞见了悟和了觉有些口角。”慧能倒是毫不犹豫。
几双眼睛齐刷刷看向了悟,了悟一怔,忙解释道:“我都是为他好!昨日上午了觉跟我说,想趁路还能通,赶去龙门县换点日常用度。但那会儿雨势未歇,随时可能山泥倾泻,我觉得太危险了,坚决反对。谁知他突然情绪激动,说非去不可,我们就争了几句。”他垂下眼睑,语带哭腔,“若是早知他有此一劫,我绝不会与他争执。”
慧能闻言,拧起眉头不再吭声。
如此大的雨,却坚持要下山购置用度……薛南星心中生疑,目光在堂内众人身上一一掠过,似是要看穿人心。
她的目光凌厉如剑,此时已有人心里发毛,按捺不住。
“世子殿下,我……我昨晚看到慧能师叔跟了觉起了冲突。”说话之人正是站在慧能左侧的了善。
慧能瞪向了善,咬牙道:“你……你休要胡说!”
了善吓得缩开半步,一脸无辜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我…我只是实话实说。”
他避开慧能的眼神,转而看向凌皓,“昨夜是我和了静被罚抄经文的第三天,我实在困得不行,就趁去完茅厕后偷溜至禅房,打算小憩一会儿。没想到,刚走到房门口,就看到慧能师叔气冲冲地从了觉房里出来。慧能师叔当时气急了,嘴里还念叨着……”说着又怯怯地瞟了慧能一眼,颤声道:“念叨着什么‘死就死了’,我怕被师叔骂,也敢没去看了觉,转头就溜了。”
薛南星又问道:“你可记得那会儿是什么时辰?”
了善摇头,“我抄经抄得昏昏沉沉,压根没留意是什么时辰。不过……”他顿了顿,“……不过后来了悟师兄到的那会儿是亥时三刻,估摸着那会儿应是亥正吧。”
“你是亥时三刻才去的藏经阁?”薛南星疑惑地看向了悟。
了悟点头,“是。昨夜戌时我便躺下了,可因腿疾发作,久未能入眠。后来听到隔壁了觉房里有动静,争吵声还越来越大,便留心听了几句。没多久,隔壁的声音就没了,我翻来覆去还是有些担心,就出去看了眼。见了觉房间熄了灯,我想着他此刻怕是心情不好歇下了,便没再打扰,这才去了藏经阁找了善他们。后来见了善和了静都累了,反正我也是睡不着,便帮着一起抄经,过了丑时才回去。”
薛南星问:“既是留心听了几句,那都听到了什么?”
了悟瞥向慧能,咽了啖口水,“师叔说了觉不老实,还吃花酒,了觉似是哭得厉害,一直在求饶。可师叔却说……说‘你这种人死不足惜’。”
薛南星眉心微蹙,未再多言。
“如今人证确凿,还不快快如实交代?”凌皓突然指向慧能,昂声道。
“我……”可慧能从齿间只挤出一个字,又将剩下的话生生吞了回去。他紧咬下唇,藏在袖中的手指死命往掌心里掐,额角憋出层层细汗来。
“不说是吧,来人……”凌皓抬手示意门口的黑甲胄,立刻响起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脚步声沉重有序,一声声砸在地上,如催命符咒,慧能双腿一软,“咚——”一声跪倒在地,“昨夜亥时,我确实去找过了觉,可我走的时候他还好好的,我发誓,人真的不是我杀的。”
他跪伏着身子道:“了觉负责每月下山采购寺内用度,每次都是按两月的量备货,以备不时之需。这几日山泥封路,寺里人数骤增,我便想去库房看看,够不够日常所需。可谁料,昨日去库房一查,大米油盐仅剩半月的量,细审账目才发现有人暗中做了手脚。我当即就去找了觉对质,他心中有鬼,一经盘问便露了马脚,他不光是偷了钱,还去吃了一次花酒,简直荒唐至极!我当时怒火中烧,便说了些气话,当真就只是气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