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做好,荣峥一张脸色白如纸:“知道的。”他慢吞吞回答,“当时没想那么多。现下结果还好不是么,假如我没转身,它撞到的就是我们后脑勺了,指不定咱俩真得葬在这里。”
理是这个理,但情难自控,程川背对男人愣愣坐着,歉疚感将青年脊背压弯,他把脸很深地埋入手掌。
他已经承受不起再有一个人因他而死了,程川想,再也不能。
荣峥望着他孤寂的背影,多次抬手多次垂落,临了,还是破坏规矩,视四周观众若无物,往前一挪从背后抱住了对方,额头抵上凸起的颈骨。
程川纹丝不动,围观群众眼观鼻鼻观心,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四下张望看风景去了。
回到邮轮上,荣峥双膝的纱布被拆开,随船医生从新为其缝合好才又包上。
“我们目前没有条件为您检查体内脏器是否损伤,一切需要您自己密切留意。”医生离去前千叮咛万嘱咐,“要是出现胸口发闷,呼吸特别困难,或是腹痛,头晕目眩,意识模糊,咳血便血等等情况,哪怕仅有轻微不适也要告诉我,千万别不当回事……”
“好的,谢谢。”
医生走后,程川端来一杯红糖姜水:“喝吧,驱寒。”
他自个儿上船后就已洗澡换衣,也灌下一碗了。造化弄人,账刚销完没多久,转眼又欠一命,程川做不到无动于衷,思来想去终是来了。
“多谢小川。”荣峥欣然笑纳。
待人喝完后,程川去洗杯子前又问:“洗澡暂时别想了,要不要擦身?”
“嗯?啊,哦……”荣峥被宠若惊,“要——但会不会太麻烦你,把我弄到浴室就好,小川,我自己来……”
“不麻烦。”
程川端走陶瓷杯,又端来一盆热水几条毛巾:“脱。”
病号除去外衣,他像洗一块猪肉那样心无旁骛地将人裸露在外的肌肤换着毛巾擦过一遍,头发也没放过。擦拭到最后还想上手去扒对方内裤,被男人缠着绷带的手拦下:
“咳咳,这个我自己来就好……”
“又不是没见过。”程川讽刺一句,到底是尊重他,丢下毛巾出去了。
擦完身子,程川在荣峥床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直瞪瞪的眸光盯得后者不知所措:“小川……”
“说吧,这次我要怎么还?”青年半躺在沙发中,手支下巴开口,他目光对着床,却无焦距,“当牛做马,洗衣做饭,上床做爱,你说,我都接受。”
“程川……”荣峥气笑出声,“你一定要和我斤斤计较到这个地步吗?”
“我不应该计较吗?”程川反问,“这是很无关紧要的事吗荣峥?我有没有说过不要再自作主张作无谓付出?你的行为只给我带来了困扰,欠人情欠到崩溃,我快被这种压力逼疯了你懂吗?”
“我没指望借此交换什么,所有事情皆是心甘情愿,你无须对此有心理压力……”
“有无心理压力不是你一句话就能化解的。”程川打断他,“一条人命,太重了,荣峥,会把我压垮的。我只想活得轻松一点,就这一个愿望你也要剥夺吗?”
“那你要我怎么办,眼睁睁看着你死在面前吗?!”
程川眼皮没动一下:“那也是我的命数。”
“哈!”荣峥像只陷入绝境的困兽发出一声哀鸣,“你够狠,程川,你够狠……只有愧疚吗,这些天,这段时间,你没有哪怕一刻一点点心动吗?”
他不是傻子,看得出来程川近日态度的松动,分明,分明不是心如磐石的……
但此时此刻,此地,程川定睛凝望着自己,轻声说:“没有。”荣峥听到他一字一顿,“没有动心,没想复合,荣峥,假若给你造成了这种错觉,那我只能说抱歉。”
他曾花费数年潜心尽力去模仿另一个人,表演对他来说轻而易举,程川轻描淡写说着,连自己都信了。
荣峥直接红了眼眶。
程川从沙发上站起,垂下眼帘不去看他:“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