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
程川:“?”
“你烧到昏迷,我把你抱来的。”荣峥望着即将滴尽的点滴,按铃叫了护士,而后给他掖了掖被角,“感觉好点了吗?饿不饿?我找一家中餐馆借厨房给你煮了碗粥。”
说罢取过床头柜上的保温盒,盖子打开,山药肉沫青菜粥的咸香扑鼻而来,程川肚子非常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他撑着床垫坐直,示意男人帮忙支起床上小桌板,“好多了,饿,谢谢。”
护士来换了输液瓶,程川就这样一边挂水一边吃,荣峥看着。
“……你吃了吗?”吃人嘴短,青年礼貌关心。
“吃过了,你吃。”荣峥瞥了眼隔壁一张空床,和他打商量,“不少游客初来乍到水土不服,生病的很多,我没约到单人病房,双人的也几乎满员——这个房间还有另一个病号,去厕所了,应当很快便会回来。在这儿过夜睡不安稳的话,我们输完液就回酒店。”
程川没意见,点了点头。
米粥吃起来不费嘴,没多时便见了底。荣峥去里面的洗手间洗碗期间,程川看到对方口中的病友自个儿举根输液杆走了进来。
是位长相可爱的,有一双湿漉漉的小鹿眼,双颊婴儿肥尚未褪尽,声音能听出来为男生:“你醒啦!”对方很自来熟地打招呼,说的中文。
程川客套笑应:“老乡啊。”
男生嘿嘿一笑,自我介绍:“我叫于京洛,杭城人,来旅游的,你呢?”
“程川,我来工作。”
荣峥洗个碗的功夫,出来就见程川和隔壁床已经聊到了帝企鹅孵蛋。
“?”他没出声打扰,在双人病房的小沙发上坐下,抽了两张纸慢条斯理擦着保温饭盒内外壁的水珠,听他们闲谈。
程川实际上是个很好的聊天对象,荣峥暗想,善倾听,能接住话题并举一反三。以前自己私心作祟,把人当金丝雀养着,虽没明说禁足,但不带他出席聚会,不愿他将心思放在别人身上,对方是个多么玲珑的人,不可能不察觉,却依旧选择纵容。久而久之,便把自己活成了他的中心。
诚如对方在瓦尔德斯半岛说过的,“我知道你寡情薄幸,但还是爱你”,他终于用伤害证明了爱存在,却也亲手把最爱他的人扼杀了。而今程川放下一切,不再绕着自己打转,宛如一颗蒙尘良久的珍珠开始从新发光。荣峥在边上干巴巴地擦拭早已无一粒水可擦的饭盒,听着他二人的谈笑,心中又悔又痛又欢喜。
“当有一天他爱上其他人,你会祝福并退出吗?”,圣罗莎女护士的诘问再次浮现在脑海中。会吗?假若有这么一个人,爱程川胜于生命——不,不用到自己那么偏执的地步,只需可以给他带去快乐,程川也喜欢那个人,他可以……他真的可以吗?男人抓着饭盒的手开始颤动。
人总怀抱侥幸心理,不到万不得已不敢提前掀开血淋淋的现实。到那一步再说吧,荣峥无望地想,到那一步再说。
程川与于京洛相谈甚欢,前者离开前彼此交换了联系方式,约定两人均痊愈后一块吃饭出游。
“说好了哦,一起乘船去看海狮和企鹅,还有灯塔岛!”少年人像个热气腾腾的小笼包,光是听他说话便能感受到一种扎实饱腹的生命力。
程川的笑真心实意:“好。”
“坐船出海,不怕又晕船吗?”回去路上,荣峥反复品嚼方才俩人的对话,终究没压住嫉妒,幽幽道。
“总要克服的。”
程川转身刚想去够安全带,另一只大手却比他更快,捷足先登:“你还没恢复完全,省些力气——我没碰到你,不算动手动脚吧?”
“……”甭管什么原因,可抗力不可抗力,互相皆有过逾距,那个所谓的“约法三章”第一个在两人之间简直成了个笑话,程川对此无可指摘,“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