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又是称道:“大郎君一应事务都认真在学,好得很。”
“我老一老面皮,看在大王和我先父的份儿上,请您多提携他!”
“不敢当!不敢当!周相公当年提携之恩,下官没齿难忘。大郎君更是栽培下官,岂有反过来讲的?”
汴梁是京都,所谓府尹,其实不是正职,正职多为亲王甚至太子兼任,凤杞和府尹沈素节交好,也是做同僚这一阵的互相倚重。
凤栖梳理了一遍其中的关联,才从侧门进花厅,绕到待客那厅堂的屏风后面轻声说:“母亲,我来了。”
王妃坐在屏风前的条榻上,前面只隔着一条珠帘。她瞥了屏风后一眼,雕屏厚重,只能看见姑娘家的长裙露出在屏风下。
她埋怨了一句:“可真不早了,快给沈知府赔罪!”
不等凤栖蹲身赔罪,府尹沈素节已经烫着屁股般起身,深深做了一个大揖:“不敢当,不敢当!今日搅扰郡主,已经属于不该,下官该向郡主赔罪才是。”
凤栖说:“谈不上搅扰,沈知府有事,就请问吧。不过我一个闺中女子,懂的很少。”
沈素节是一张白净面孔,长须三绺,是读书人的模样。凤栖从屏风的缝隙里看到他并无多犹豫,就拱手问道:“请问郡主,那日在京郊遇到的北卢斥候,相貌、打扮、带的东西、说的话……有没有什么异处?”
“问这个干什么?”
沈素节不屈不挠地拱着手:“实在是要紧,不然不敢来打扰郡主。”
凤栖想了想说:“是做南方的打扮,我也就看了两眼谁盯着外男看呢?听高云桐说,那人身上有狼的刺青,他才判断那是北卢的人。其他的,我记不得了。”
她又加了一句:“这些,你怎么不问那高云桐?”
沈素节眨巴了一会儿眼睛说:“东府章相公说,高云桐只怕也是细作,下官不敢信他。”
凤栖不由冷笑道:“你就敢信我?”
“四娘!”周蓼厉声喝止,“未免太没有礼数了!”
沈素节倒是笑了:“不妨事,原是下官说得不好。下官倒不是不信高云桐……”
他说话前后矛盾,还吞吞吐吐的,但这吞吞吐吐并不显得鬼祟,倒像是有什么话里话外的意思要等着凤栖自己琢磨似的。
凤栖敏锐地瞧着他带笑意的嘴角,终于又道:“抱歉,我脾气不好。府尹若是来求证高云桐有没有说谎,不如当面对质吧。有些细节,也得在对质的时候才记得,这会子真是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素节点点头:“郡主吩咐的是。若能够与高云桐对质,再好没有的。只是这要请王妃的示下了。”
周蓼不由踌躇了:女儿家见外客,怎么说都有些不妥,何况还是个金尊玉贵的郡主。
但沈素节客客气气,事情看起来又很重要,她若贸然打档,又怕真误了事,甚或耽误了儿子凤杞的前程。京城官员多,关系盘根错节的,最好是谁都不得罪,只栽花不栽刺所以,即便是权知府尹,也须得客客气气的。
她只能小心探问道:“在王府里,虽不怕那贼囚徒有什么过格的举动,但毕竟说出去不大好……”
沈素节轻笑了一声:“王妃,恕下官直言,高云桐虽不为东府章相公所笃信,但以他在汴京的名望,绝不至于是宵小之辈。”
周蓼原本不认得高云桐,但这些天反复地听人提及这个名字,倒也留了印象。她沉吟片刻说:“既然沈知府肯打包票,我肯定是笃信的。如果事关国事,我也少不得让四郡主配合知府问话。”
沈素节立刻弓腰行了个大礼:“下官多谢王妃!”
起身又一个大礼:“那么下官先行告退,稍后送高云桐来府上问话。叨扰了!”
等外人走了,凤栖看周蓼还定定地坐着出神,她从屏风后绕出来,敛衽屈膝:“母亲。”
周蓼失神的模样陡然被拉回来,看了凤栖一眼,问:“今日来得这么晚!怎么,跪了一炷香,膝盖疼得不能走路?”
她说话总带着一些厉色,凤栖又是个孤傲的,入耳觉得很不舒服,撇撇嘴半日才回复:“女儿也没这么娇贵。”
周蓼又着意打量了凤栖一眼,才说:“眼儿还肿着呢,怎么也不用热水熥一熥?你呀,还不娇贵?只不过是假模假样地跪了一小会儿,倒哭了一盆眼泪了吧?”
凤栖不想回答这样咄咄逼人的问题,垂下头不说话。
周蓼既有些压服了她的痛快感,又甚是瞧不上她死气沉沉的模样,自顾自喝了几口茶,方说:“官家那天也格外留意这件事,你听官家的口气,只怕厌恶高云桐已经很久了这种读书人惯好沽名钓誉,却不懂国计民生,逮着什么都能大放厥词一番,偏生言必孔孟,叫人不好驳斥,只觉得他们幼稚无知。”
她一口气批判了半天,才又喝了一口茶:“我一口气说这么多,是要提醒你,高云桐宜踩不宜拉官家厌恶的人,你也拉他不了所以,一会儿沈素节带着高云桐来对质,你端着点,能推脱给他的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