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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3 / 11)

茶馆三种。袭胜是家老字号,属于戏茶馆,底下喝茶、台上唱戏,讲究戏好、角儿好、水好、茶叶好,来此听戏喝茶两不误,不卖戏票,只收茶资。茶馆中多为散座,一张八仙桌、四把官帽椅凑成一桌,相熟的茶客进来就往一块儿凑合,也有几个包厢雅座,迎面是小戏台,“出将、入相”两个小门通往后场。戏台上整日上演京评梆曲,茶客大多是专门来听戏的,也不乏谈生意做买卖的行商坐贾。

王宝儿坐定了,捏起一块点心刚想吃,打门口进来一位,中等个头儿,淡眉细眼,留着三绺短须,头戴瓜皮小帽,身穿青色长袍,外罩黑色马褂,手里拿着一把白纸折扇,过来先给王宝儿请了个安:“王大东家,您老早啊!”

王宝儿这些日子天天泡在茶馆儿,也认得此人。天津城的一个牙侩,人称冯六,专给人拉房签。过去这一行有这么个说法——十签九空、一签不轻,是个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的行当。用不着搁本钱,全靠耳朵听、嘴里说,眼界宽、门子多,谁想卖宅子、谁想置产业,他们打听来消息,在中间来回说合,这边多出几个,那边少要几个,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把价码说平整了,带着两边签字画押过地契,从中捞点儿好处。冯六四十来岁,这辈子没干过别的营生,在这一行里混迹多年,浑身上下三十六个心眼儿、七十二个转轴儿,脑瓜顶上冒油、两眼放精光,最会见人下菜碟,顺情说好话。他过来给王宝儿请过了安,一屁股坐在对面,招呼伙计给拿了个杯子,从王宝儿的壶中倒上一杯,端起来一饮而尽,又捏起一块点心放进嘴里,一点儿也不见外,边嚼边说:“给您老道喜!”

王宝儿奇道:“冯六哥何出此言?”

冯六说:“我给您找着个房子,再没有比它合适的了。”

王宝儿这大半年看了不少房子,没抱多大指望,顺嘴就说:“那敢情好,哪儿的房子?咱瞧瞧去。”

冯六挤眉弄眼,一脸为了主顾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神色,赔笑说道:“不忙您哪,容我先给您说说,也让您心里欢喜。实话跟您说吧,为了您这事儿,我可是跑断了腿、磨薄了嘴,换了别人我才懒得管呢。可谁让您是咱天津城的水德真君呢,没有您我们不得渴死?”

王宝儿没心思听他拍马屁,吃这碗饭没有不会耍嘴皮子的,倒也见怪不怪,只问他房子在哪儿。

冯六脸上扬扬得意,一味地卖关子:“我一告诉您这地方,您准得高兴。就在银子窝,您养金鱼儿的水铺总号对过儿,要多近便有多近便。常言道老猫房上卧、累累找旧窝,那可是您的发祥之地。”

王宝儿纳闷了:“我天天跟银子窝待着,水铺对面那几户我认识,全跟我这儿订水,怎么没听说有卖房的?”

冯六嘻嘻一笑:“您老圣明,都让您听说了,我们不就没饭吃了?咱先甭管谁的房,我先给您说说,这房子怎么大、怎么豁亮,管保美得您三天睡不着觉。”

王宝儿心想:你这牙侩诓我倒也没什么,怎么把我看得这么没出息,我那俩钱儿充其量不就买一两间瓦房吗?那还大得到哪儿去?至于美得三天睡不着觉?

冯六说起话来眉飞色舞、滔滔不绝:“不怕您不爱听,您出的价码,在银子窝那方宝地,顶多能买两间半砖的大屋。我却给您找了一处宅院,也不是太大,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前后分两进,光正房就六间,两旁边还有灶间、堆房,您一个人儿住可劲儿折腾,将来娶妻生子,住上一大家子也绰绰有余。您说合不合适?”

王宝儿知道,所谓的“半砖”,那就不是一砖到顶的砖瓦房,下半截墙是土坯,上边垒几层砖,就为了省几个钱。纵然价码低,可是这样的房子不结实,赶上发大水,保不齐冲个房倒屋塌,要是买完之后拆了重盖,里外里一算还是吃亏。他找了这么久的房,行市也了解个大概,前几句冯六说得没错,后边他就听不明白了,谁会把一套前后两进的宅院卖得这么便宜?是庙里发过愿,还是凉药吃多了?就说真有这等好事,怎么那么巧,就砸到我脑袋上了?王宝儿说什么也不信,认准了是冯六拿他寻开心:“冯六哥,我王宝儿一个卖水的,没见过多大世面,可也知道,使多少钱办多少事,我的钱就那么几个,如何买得下前后两进的宅院?您要是想喝口茶,尽管敞开了喝,可别拿我找乐子。”

冯六满脸的冤枉,手中折扇一合,在桌子上“咣、咣、咣”连敲了三下,张嘴说道:“哎哟我的大东家,我哪敢跟财神爷逗闷子?那不是砸自己的饭碗吗?此事千真万确,那个宅子想必您也知道,就是水铺对面带门楼子的老宅!”

2

牙侩冯六“门楼子”三个字一说出口,王宝儿恍然大悟。当年他和崔老道在那座荒宅的门楼子上逮过玉鼠,自己养的那只癞猫也是从门楼子上跑没影的,憋宝的窦占龙在门楼子底下活活气死。怪不得卖得这么便宜,民间传言那是一处“闹鬼”的凶宅。

说起此事,银子窝一带的老住户无人不知。宅子以前的主家姓王,卖麻袋发的财,当家的有个外号叫“麻袋王”。起初也是个穷苦之人,身披麻袋片子,腰系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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