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旗上书“定远”,另一面棋上是“龙泉”二字。
没有喊杀声,只有刀入肉躯声、鲜血喷淋声,伴随着遥遥几声鸟鸣。
还不到正午,长安城外的厮杀已经终了。
眼睁睁看着上万叛军死在自己面前,右监门将军常淳缓缓吐出一口气,看着那窦茂被挑落马下,他低声对左右道:
“千万看紧城门,若是将这些虎狼之军放入长安,这长安只怕就不在咱们掌握之中了。”
一旁副将无声一叹,道:“将军,属下刚刚得知,在定远军龙泉部绞杀叛军之时,定远军龙渊部……已经从延兴门进了长安。”
常淳徐徐转身看向自己的副将,再看向城下的尸山血海,只见他眉头一皱,突然道:
“定远军于长安有大恩,他们进城之事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我未亲自相迎,这是何等失礼啊?”
……
“两万人死一百七十人,伤三百六十人,龙渊龙泉两部这次做的不错。”
听越霓裳这么说,卫蔷点点头:
“百人中死伤不到三个,若是能再多些利器,应是能更少。”
“利器?”越霓裳扶了下眼镜,徐徐道,“铁甲、长弓、利刃已经全数在身,龙渊部更是从头包到了马蹄,有火气球勘察敌情,又有火炮利器杀敌……我实在想不出还能再有什么利器。”
“我刚回麟州的时候云州军械所的李道士送了信来让我过去,大概是又有所得,林重华送信回来,蜀国愿意用陈米换咱们的棉和棉布,勘察棉和棉布库存一事得派人下去,还有乌护拓远部送信来愿意以马匹和羊换棉和粮食,这事我打算交给财部的郑兰娘和农部的孟铃歌去做。”
越霓裳仰头想了想,叹声道:“孟铃歌在农部做了五年,我还打算让她往长安做农部的部长,看来你是另有想法。”
孟铃歌也是卫蔷养大的孩子,只是还有本家的姓便只随了名字,今年二十有四,正是得用的时候。
“我打算再成立一部专司与外贸易之事,总不能只让林重华一个人撑着,她这个财部大总管总在外面奔波也不像话,如今咱们北疆的棉花越来越多,不仅要拿去跟蜀国换粮,我还打算把棉布卖到江南去。”
越霓裳皱了下眉头:“卖去江南?”
卫蔷点头:“今年秋天的棉花产量又比去年多出三成,明年后年推广新棉种,再加上我们新占之地,三年之后我们所产的棉花不仅能让百姓丰衣,也足够往外卖了,棉花可比蚕丝便宜多了。”
“等到棉花能到如此产量,我们的粮食也足够自足。”越霓裳看着那个穿着青色衣袍靠书架而立的女子,“江南多是养蚕织帛……我听说吴越的绢纱绫罗可是比从前更繁丽了。”
“正是因为江南多养蚕丝,我才要卖他们棉花。”卫蔷拈了一下自己的衣角,笑着说,“‘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让养蚕人穿上新制的棉衣不好么?”
越霓裳凝眉沉思,江南之地总是敌国,也是她们将来必得之地,卫蔷也不会那般好心只想让什么养蚕人穿上棉衣,加上棉布越来越遍布天下,只怕到时候丝罗更难卖了……
到时候养蚕人只怕是活不下去。
桑林抛荒、财赋难得。
掌管北疆定远军鱼肠部,在卫蔷离开北疆之时行代理之责的越霓裳已然明白了。
“你这是兵马未到,先掘其民心根基。”
“我这可是阳谋。我手中有低价的棉,甚至低价的粮,自然能让旁人都活不下去。”
卫蔷从书架中抽出一本书册:“我先去一趟云州,一来看看季小环与杜明辛做得如何,接着从太原南下往长安去,赶在年前应是能回来,又要辛苦你了。”
越霓裳又想起了之前数月自己暗无天日的日子,就算早已习惯,面对卫蔷心中也不免凄苦。
“你好歹将咱们的状元娘子召回来帮我呀?”
“先让她跟着陈伯横多学学,若不是蜀道不便,我都想把她送去给林重华多长长见识。”
越霓裳知道卫蔷着实对元妇德给予厚望,也不要人了,想了想又说道:“明年的北疆科举,新占各州也考么?”
卫蔷道:“有什么不能考的,北疆遴选人才罢了。”
“那我便放心了。”
说话时越霓裳上上下下看了看卫蔷,见她气色比从前在麟州时还好些,便更放心了。
院子里卫雨歌趁着休沐日从州学回来说想上战场,在院门口就被卫清歌拎着脖子要送回州学交给了叶博士。
可怜卫雨歌挣扎了半天都没挣开姐姐的手,只能乖乖跟着往外走。
卫蔷笑着看完了,转身对越霓裳说:“你要是有什么要抄录文书之类的琐碎,只管扔给雨歌,我看她精神十足,白日里上完了课晚上也能抄文书。”
见卫蔷又在欺负小姑娘,越霓裳忍不住笑了出来,一张有瑕的艳容笑得仿佛一朵绽放在秋日里的绝世名花::“多大的人了,还和从前一样好欺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