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接下来的整个过程,凌思凡都极力表现得和旅行之前一样冷淡,然而他自己很清楚,他开始不自觉地倾听庄子非讲那些与钱完全没有关系的内容,比如他在医院白天都干什么、后来又去哪里逛了,还有许许多多极端无聊的事,同时在脑海中想象着那会是怎样一幅情景。
庄子非的声音十分好听,话里的暖意总是厚颜无耻地侵占他的空间,宛如国画中山顶的氤氲,袅袅地将他的身体还有意识都环绕在里面,轻轻碰触他心底的残骸。
“……”凌思凡感到很危险。
在这样的对话当中,他的内心似乎被光线侵入了,然而,他一边小心地窥视心里面的角落,一边又猛烈地预感那光总归有消逝的一天。而且,在他看来,感情来得越快去得越急,应该省着些用,否则,便会如同蜡烛一般,迅速地将自己燃尽。
危险且没有用的东西,接受了干吗呢?
其实,凌思凡有点自豪于不被理解,他也不觉得自己需要被理解,他已习惯于用金箔裹住自己,让孤独一而再再而三地扩张。
片刻之后,懊恼于自己的不受控的凌思凡气急败坏催促庄子非并结了帐,一路将对方送到了家里,又终于解脱了似的微喘着气回到了自己家。
一进入家门口,凌思凡就开了所有的窗。
兔子一样的庄子非,有时像是一只猛兽。凌思凡让自己恢复冷静,如过去般有计划地生活。
他洗了澡,发了几封邮件便打算睡觉了。
然而奇怪的是,他一直睡不着。屋子里好像凉得很,总是有种阴冷氛围。
凌思凡又披衣下床把窗户全部关了,可是依然觉得不对,空气里似乎依然是有着冰寒的颗粒。
他在地上转来转去,看见了那只抱着胡萝卜的兔子,头脑空空地将它拿起又放下又拿起。
“……”最后,凌思凡怀着一种极为隐秘的心理,将兔子摆在了他床铺上靠着墙的一角,打算在那兔子的注视下睡觉。
他重新钻进了被子,感到好过了一些。
可是……还是不够……很陌生的空虚一直涌到喉头。
终于,凌思凡自暴自弃地一把将兔子扯进被窝里抱着。
毛绒绒的,触感果然很好。
只有今晚而已,今晚比较奇怪……凌思凡想。
他就像是一块已经风化了的岩石,外壳已经开始崩裂,而他却不自知。
休假(十一)
之后两个星期,凌思凡故意声称他有事,硬是躲着没有见庄子非,然而,他却每天都会摸到班级微信群里,默默地看一看庄子非有没有讲话。
班级的微信群大部分时间都是一片沉默的,但是偶尔也会有很多人一起刷上好几十屏。
有天,他看见庄子非在微信群里主动发言道:“如果谁认识需要商业摄影的,可以叫我,最近我可以出去给人拍照片。”他不仅仅会拍野生动物,对于商业摄影也很拿手。
“哈哈哈哈,”有人问道,“大摄影师,怎么突然缺钱花了?”
“看中一个镜头,要四十五万块,qaq。”庄子非倒不是拿不出几十万,可是,之前他连续给凌思凡买了二十来件可以互相搭配着穿的衣服,并且为了符合凌思凡的身份全都价格不菲,现在再买镜头的话……庄子非发觉自己这阵子花得有点多,必须要开始十分努力地赚钱才可以。他最近没出书,受了伤之后也没什么新照片可以放到网络上卖,只能接点商业活了。衣服他是绝对不会拿去退的,虽然……他暂时只给出去了两件,不过以后陆陆续续都会送去给思凡的。
“卧槽,”班里立刻有几个同学说,“什么金贵镜头?要这么多钱啊!快给我们看看照片,让我们也长长见识!”
“是索尼的蔡司镜头。”庄子非非常好脾气地发送了一个链接,“喏,就是这个,刚推出的。”
“哇噻……膜拜一下……”大家又说,“虽然看着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很特别呀,”庄子非说,“可以极大地降低耀光的。”
“耀光是啥?不懂,哈哈……”一个姑娘说出了众人心中所想的,“你不是很土豪的吗?以前,你是班里第一土豪。”
“对对对对,”庄子非中学时的前桌附和道,“有次你被罚写《过秦论》,好像是三十遍,你就喊大家替你写,我们每写一遍都能从你那里领到三十块钱,那个午休,好多人都没有回家,拼了命地给你写啊。”
庄子非:“……”
这事儿凌思凡也记得。当时,作为庄子非的同桌的他,真的非常想要全包下来,那样,他就可以赚到九百块了,够他整整坐一年半的车上学和下学。可他将近一年没理过庄子非,最后,纠结于面子的他还是没开口,那种犹豫还有后来曾短暂出现过的后悔让他记忆很深刻。
庄子非同样也是记得的。那天早上,班主任叫全班默写《过秦论》中要求背诵的段落,并且出了狠招:每错一个字,就把全文抄写一遍。庄子非当时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