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防止泥工们早上来上工的时候瞧出端倪,昨晚她和杜阁并没有一起睡,他主动提议睡的沙发。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他今日瞅着格外的疲倦,煮的粥都比平时稠了许多。
来的泥工又多了一个,她们分成两组,一组在门外和着腻子,一组在室内拆卸天花板上的塑料编织袋。其中一个人爬上了房顶,站在房梁上,预备把那块破旧的塑料薄膜撕下来。不断有灰尘从顶上飘落,杜珞没了心思吃早饭,跑到角落头,躲得远远的。
客厅内摆在面上的物品都被收了起来,其余家具铺上了不穿的旧衣服,倒也没被灰尘弄脏。
“那个……杜珞,对吧?我们今天要把屋顶换上新的编织袋,房间里面我们不方便整理,麻烦你去收拾一下了。”二组的另一个女工走到她身旁说道。
杜珞的心思还放在屋梁上的人,那名女工灵活地在移动,四周用来固定的铁钉被她拆除。这时门外的那一组进来搭把手把旧的编织袋收起来,里面的泥沙混杂着各种干瘪的虫子尸体和老鼠粪便。杜珞见此不由得皱着鼻子,后退一小步,余光才注意到身侧的人,应了声:“好。”
身旁的人舒了口气,随后她又略带歉意地说:“还有……昨天早上你哥哥有叫我们小声点的,但我们平时粗手笨脚惯了,吵醒你了吧。”
杜珞的双眼忽然失去焦点了,她收回视线,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掌心似乎还记得昨天他脸颊的温度,暖乎乎的。
“啊……”杜珞迟钝地笑了笑,“那个时间我也该醒了,没关系的。”
“那就太好了,昨天看你脸色不好,我们几个都不敢太造次了。”
她还想和杜珞唠些家常,却被叫去帮忙了,对话由此停止,杜珞也就回了房间。
房间就两张木椅,衣柜、床、书桌各一,基本上都是木制品,但颜色却各不相同。
两张竹椅子都是青翠色,一张用来当作床头柜,另一张摆在书桌前。一年前,杜阁就坐在充当床头柜的椅子上对着杜珞自慰。
衣柜的褐色最深,左边爆开的门缝露着一些大红色的被褥,衣柜的中间贴了一张镜子。杜珞就透过这面镜子观赏了自己的成长。
床是房间最繁丽的部分,床本身的赭色、碧蓝条纹的枕套、绣着牡丹花的洋红色被套,以及绣着杜鹃花的淡黄色床单。她们曾在这张床单上做过许多爱。
书桌就略显普通了,是街边小摊常见的苍黄色折迭桌。没有抽屉和书架,她们的教科书只是靠着墙角堆在桌子面上,像一座小山。桌面上还摆着一些毛线团、卷纸、零钱等杂物。
在曲河镇这样的房间多了去了。一览而尽,房间里的物品除了教科书,是认不出主人身份的。
杜珞一直知晓这点,但昨晚她为什么没有出声制止杜阁呢?
在犹豫不决的时候,她总是在沉默,好像这样就不需要做出任何选择,也不用付出什么。
门外还在敲敲打打,杜珞进门时女工就已经在裁剪编织袋的长宽了。她没再纠结方才的问题,着手整理起房间。因为没有收拾过屋子的经验,她一股脑地把面上的所有杂物拢到了书堆旁,又用一块布盖住,眼不见为净,其他的地方也如法炮制。
收拾完就到了午休时间,走了门外的女工们,来了杜阁。经历了一上午的劳作,他的身形像纸人似的吊在空中,动作比说话要慢半拍。当他举起那软弱无力的手在做饭时,杜珞疑心他也会被灶火点燃。
杜阁今天的动作慢了些,做完饭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供他用饭。他似乎也无所谓,脱下围裙又要上工去了。
“哥哥,”杜珞犹豫地说,“吃了饭再走吧。”
杜阁被她叫了回来,她反倒又变扭了。话是她说的没错,可他怎么真的回头了,就好像她是在关心他。她的小腿肚似有蚂蚁在爬,伴着他缓慢走来的声音,她有些坐立不安。
“我没什么胃口,”杜阁凑她很近,他身上有股暑气,“看你吃也就饱了。”
蚂蚁追着溽热的水汽爬到她的耳朵,叮得她又胀又麻。她推开他的脸,又捏了捏耳垂,说道:“爱吃不吃,我就随口问一嘴。”
“好吧,我该走了。”他行至一半,忽而折返回来,“别因为和泥工们聊得熟络了就放松警惕。不管怎么说她们也是不知底细的人,注意安全。”
蚂蚁也听不得杜阁的念叨,急匆匆爬走了,她的耳朵得以冷却下来。
杜珞吃完饭没多久,泥工们就来了。双方打过招呼后,就分别走向了不同的房间。二组的泥工们进了她与杜阁的房间。她则是站在杜娟的房门前深吸气,缓缓推开了这扇沉重的木板门。
按理来说,太久没住过人的房间应该会散发着一股霉味,杜珞进来时已经做足了准备。不过在空气中嗅到那股极淡的奶腥味,她的鼻尖还是酸了。
那是杜娟身上的味道。
杜娟没有梳妆打扮的习惯,杜珞从小就十分好奇这股香味是从哪里来的。每次问杜娟,她也只是不厌其烦地闻闻自己再回答杜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