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批没有学历的农村女性中,样貌和能吃苦受累就是找一个“好人家”最大的资本,偏偏她两项都占了,甚至这么多年在外面打出一个好名声,某人能不高兴吗?
江忆安突如其来的转变,陈明没有那个脑子想太多,只是以为她终于“开窍”,渐渐的也开始对她放下警惕,少了一些关注。
很快,新的一年来临,大年三十那天,整个瓦罐村都是喜气洋洋的,贴对联,挂灯笼,放鞭炮……从中午开始,外面就一直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今天的菜也比平时更加丰盛,从早上吃完饭,江忆安和褚贵枝就一直在厨房里忙活,直到中午终于把所有菜都做好了。
陈明搬着木梯从外面回来,陈俊杰跟在后面,手里拿着剩下的面糊,门外对联已经贴好。
为了中午这场饭吃得平和,江忆安只夹自己桌前的那盘菜,平时舍不得吃的带鱼和炖鸡一点都没有碰。
最后褚贵枝看不下去,给她夹了几块肉,陈俊杰见状,也主动拿了一个鸡腿给她。
陈明没有阻拦,只是嘴上不饶人,下意识骂了一句:“让她吃真是浪费了……”
江忆安夹菜的手一顿,将带着汤汁的鸡肉放进嘴里,可是此刻吃起来比那盘菜还要食之无味,如同嚼蜡。
席间的气氛也在一点点变化,只有陈明一边喝酒,一边往嘴里塞肉,毫无所觉。
吃过团圆饭后,江忆安和褚贵枝收拾桌子,刷碗,下午休息了一会,又开始准备年夜饭。
年夜饭在北方的习俗是吃饺子。
小时候,江穆青教过江忆安包饺子,她也乐意学,尤其是在手工方面理解得尤其快,所以,下午没用几小时就把晚上以及第二天早上要吃的饺子包好了,褚贵枝最后还是忍不住夸了她一句,不仅包得快,模样也是最好看的。
甚至晚上往水里下饺子的时候,里面的馅一点没有露出来。
晚上六点,天还没黑,外面就开始放烟花,江忆安得了空闲,趁着还没有吃饭的空档,跑出家门。
她手里拿着一把小铲,往土崖上跑去。
许久不见,月季的叶子早已掉光,只剩光秃秃的枝茎在寒风里摇晃,不久之后,明年的春天,这里将会迎来第二次花开。
她在月季旁边蹲下,用手指量了一下距离,随后拿起小铲开始挖。
里面的东西埋得并不是很深,很快露出熟悉的零食包装袋,里面是用一层层白色塑料装好的零钱。
拿出一块钱后,她接着把零食袋放进去,但是刚埋了一把土,就犹豫了……
……
被挖的地方又恢复成了原样,江忆安拍去手上尘土,刚要站起来走,却见不远处一朵烟花“嗖”地一下升上夜空,下一秒,在她眼前炸响。
这响烟花像是一个信号,随后四面八方的烟火升上夜空,彻底迎来一年最热闹的时刻。
这也代表着吃饭的时间快要到了,她没有再耽误,拿着小铲跑下土崖,一路穿过两边的庄稼地,五彩斑斓的烟花都被她甩在身后,身上的羽绒服随着她奔跑的动作,刷刷作响。
“砰——”
江忆安站在小卖部前,看着老板一家三口正在外面放烟花,本来一家人高高兴兴,却被她的到来打断了。
她拿着一块钱递给老板:“我想打一个电话。”
小卖部老板皱着眉,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悦,这大过年的谁来打电话啊,他都不营业了。
本来抬起胳膊想要驱赶她,但他的女儿抬起头看着江忆安,小孩子童言无忌:“你是要给你妈妈打电话吗?”
话音刚落,几人间气氛变得格外安静。
江忆安手中动作一僵,抿唇没有说话。
看到她的样子,老板也意识到什么,叹了一口气,拿过钱说:“去吧,一分钟。”
江忆安眼中被烟火映得发亮,说了一声“谢谢”,这才迫不及待跑进小卖部,此时房间门大开,身后传来老板女儿的欢笑声,她拿起听筒,按下了心中早已背得滚瓜烂熟的手机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