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又站住了。
曲宏飞彻底怒了,他一把将桌上的瓷壶摔向门口,轰然碎裂的声音比他们方才闹出的一切动静都要大,错综复杂的院落外似乎传来一片嘈杂,但没人注意到。
曲宏飞:“我说直接弄走!没看见他流那么多血吗!还耽误什么!”
两人不再犹豫,干脆利落地上前碰曲星。曲星已经完全无法思考了,只有一个念头固执地戳着他——不能跟他们走!
他没想过要伤害自己,可大脑好像自发帮他做了决定,在那两个人碰上他的一瞬间控制着手向自己捅去。
“星星!”
发着抖的唤声,连带着温暖的体温来到身边,有人猛地截住他的手,仿佛跟他一样疼般颤抖着。曲星分辨不出那是谁,嘈杂的惊叫和混乱的脚步清晰了一瞬便轰然消失,世界乍然安静。
少年倒在自己身上的一瞬间,凌印只感觉心跳都霎时截止了,他颤抖着轻轻拨开曲星血肉模糊的手,刀从怀里掉出来,被刀尖触过的布料翻出几缕线条,万幸没真捅进去。
可手背的伤还狰狞地翻着。
第84章
之后是怎么在混乱中抱起人出了这间大院,怎么把人送到医院,怎么看着人被推去做各种检查,凌印都觉得万分不真切,像场突如其来的噩梦。
只是噩梦也太过细节,以至于明明是在洁净明亮的医院,几个小时前的血腥味还萦绕在鼻尖。
“患者还在昏迷,基础检查做过了。”医生说,“手背有部分肌腱断裂和神经挫伤,手术可能持续两三个小时,家属签完字我们尽快安排手术。”
凌印去签完字。正好碰上急匆匆赶来的孟卉母子。
“怎么样?现在人在哪?”孟卉焦急道。
凌印:“病房里。”
凌颂打来电话。
“他这爹被警察拘起来了,也就拘个几天。后续怎么判还得看星星手伤判定,现在怎么样?”
“人还没醒。”凌印说。满地的鲜血和狰狞的伤口始终在眼前挥之不去,他微微低头闭了闭眼,才说:“一会手术。”
凌颂:“行,我跟你妈妈一会过来,别着急。”
凌颂跟安以宁没一会也来了,两家长辈第一次见面,都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境下,简单打了招呼便说不出话。于顿瞪着曲星被暂时包扎起来的手掉眼泪,越掉越多,最后哭得整张脸都颤颤巍巍的,仿佛面前躺着的是个刚被下了病危通知书的将死之人。
但于顿真的很伤心,很心疼。不止心疼此刻躺在这里的星星。
他不知道曲星这手伤到什么程度,还能不能让星星回去打比赛,就算能回去,对他的状态会不会有什么影响。如果有影响,或者甚至根本不能打比赛,对他来说得有多难以接受。他刚跟凌印察觉到星星的精神状态也许并不好,立马又出了这事。好像有谁专门和他家星星作对似的。
想一想,似乎曲星的十八岁是个坎。前十八年幸福得几乎没有烦恼,他从小就又喜欢又羡慕曲星,因为他有个贼有意思还不怎么管束他的奶奶,有一个漂亮的大房子,朋友特别多,还有一堆长辈宠爱他,从小性格好,就没有人对星星说过什么重话。
仿佛为了报复他十八年的无忧无虑似的,十八岁时什么事都找上来了,奶奶生病,休赛,摊上曲宏飞这种爹,奶奶去世,紧接着得知奶奶竟然是个“假”奶奶,受了打击,在不知道有没有消化完打击时,又被曲宏飞关了一个月。好容易回归正轨,好好打比赛还谈了个恋爱——还不知道这期间是不是一直处在精神不太好的状态。又突然间被亲爹在手上来了一刀。
于顿不敢想象。
他觉得这些事发生在他身上也不应该发生在星星身上。他家星星那么纯真善良人见人爱,好像一个生来被命运眷顾,长在世界上最干净土地上的一株最漂亮的太阳花。他笑一下,就会让你觉得一切美好就应该流向他,他是个活该幸福一辈子的人。这样的人,现在却无知无觉地躺在这里,不知道在黑暗里做着什么噩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