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煊不说话,只是听着,觉得那一刻连风都变得温柔。
乔星尘以前对逢煊说过,他原本的名字叫“星辰”,是漫天繁星的那个辰。后来他自己执意改掉了。
改成了尘归尘、土归土的——“尘”。
乔星尘去世后,逢煊觉得自己好像也死过了一回。可他连乔家的大门都靠近不了,只能远远望着那片他永远踏不进去的高墙深院。
他生了一场很重的病,高烧反复,意识模糊。母亲守在他床边喂药,眼泪一直掉,反复哽咽着说:“是妈对不起你……”
逢煊却只是怔怔望着窗外流泪:“这下好了……星辰真的变成星尘了。”
他好像终于明白了乔星尘当年那句话。
生命原来真的如此脆弱。
乔星曜也永远忘不了那一天。
监控画面里,逢煊抱着那只深色骨灰盒转身离开的背影,清晰得刺眼。
他母亲岑韵死死盯着屏幕,声音尖利得几乎撕裂空气:“是他!就是这个beta!他害死我儿子不够……现在连骨灰都不放过!”
乔星曜站在一片混乱和哭骂声中,第一次觉得人生荒谬得可笑。
他想说,那明明是我的beta。他很喜欢我,我只是想带他来给你们看看。
可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里。他只是看着监控里逢煊决绝离开的背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乔宿紧紧搂着几乎晕厥的妻子,声音冷厉地命令手下必须把人找出来,这一次绝不能再放过。
一片混乱中,乔星曜忽然抬起头。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拿起外套淡淡说:“我去吧。”
去紫荆花湖的路上,手机不断震动,一份份关于逢煊的资料传进来。他以前应该收过类似的,但从未点开看过。
此刻他却低头划着屏幕,目光扫过那些陌生的过往。
手里还捏着一封信。信封边缘已经磨损,纸角泛软,不知被反复展开过多少次。这是从逢煊租住的房间里找到的。
收件人姓名是逢煊,字迹清晰工整,是乔星尘的笔迹。
所以那些俞宸的声音,那些果香型的香水……
全都是在怀念乔星尘是吗?
乔星曜一直不喜欢他这个哥哥。
乔星尘从出生起就体弱多病,父母把所有的心力和关注都放在了他身上。迫于家族压力,他们才又要了第二个孩子。
可乔星曜的降生从一开始就不被期待,他的存在本身,就像是对长兄的一种背叛。
所以他一生下来就被送走,四岁前连父母的面都没见过。
十岁那年,他终于被接回乔家。却只看见乔星尘和父母在一起,三个人亲昵说笑,画面完整得刺眼。
后来某天,他一声不响地把坐在轮椅上的乔星尘推进了后院的湖里。他就站在岸边,冷冷地看着对方在水中挣扎扑腾。如果不是女佣及时发现,乔星尘可能真的就淹死了。
岑韵抱着奄奄一息的长子,回头狠狠给了乔星曜一耳光,声音发抖地让他滚。
那之后,乔星曜就一直独自住在外面,一周只能回一次乔家。
乔星尘其实也该很讨厌他。但他向来习惯做个好人,从不会直接说乔星曜一句不是,只是有乔星曜在的场合,他总会避开。后来甚至主动提出要去疗养院长住,理由只是“想静养”,但谁都明白,他不过是不想再见这个弟弟。
乔星曜一直觉得乔星尘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那年,乔星尘突然被接出疗养院。外面隐隐有传言,说他和一个beta相恋了。
乔星曜只觉得讽刺。谁会真心看上这样一个病弱不堪的残废?
岑韵提防了所有人,却唯独没想过,最后帮乔星尘离开的人,会是乔星曜。
那天,乔星尘突然叫住他,让他推自己出去走走。一旁的女佣有些犹豫,却在乔星尘温和的注视下松开了手。
乔星曜看着女佣紧张的神情,忽然恶劣地勾起嘴角:“放心,我已经不是小孩了,知道杀人犯法。”
女佣脸色一白,乔星尘却轻轻叹了口气:“星曜,别闹了。”
乔星曜嗤笑一声,还是握住了轮椅的推把。走出一段后,他不耐烦地问:“到底要说什么?”
乔星尘望着远处,声音很轻:“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就像关在笼子里的鸟?翅膀断了,飞不出去,也没有自由。”
乔星曜懒得接话。可乔星尘却转过头来看他,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星曜,帮我一个忙,行吗?我不想死在这座冰冷的房子里。我有了一个……很喜欢的人。我想跟他走。”
他停顿了一下,又轻声说:“以前的事,我从来没怪过你。我不住家里,不是因为你,是因为他们。我常常想,如果他们能公平一点……我是不是就不会觉得这么窒息,你也不会变得这么偏激。”
乔星曜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那一刻像是脑子抽了,竟真的鬼使神差地帮他去联系了那个bet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