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的是,这次处罚并未让那孽徒改邪归正。他面壁半年后出来,表面上诚心改过,背地里变本加厉。他借着帮求医者看病的机会,暗自研制秘方,直到……直到两年多前,本坊又发生一件丑事,使得那孽徒的恶行终于暴露出来。”
狄依依好奇心起,张嘴便问:“什么丑事?什么恶行?”
云济没想到她这般口无遮拦,当面问别人坊里的丑事,不由甚是尴尬。
弥心坦然道:“说来惭愧,安济坊这些年来,在民间倒是颇有些名气。上门寻医求子的病患很多,那孽徒私下给人卖求子、保胎之药。直到熙宁五年夏天,接连有两户人家找上门来,说是自家妇人吃了孽徒给的药,生出的孩子天生唇裂。老拙当时勃然大怒,按照修行戒律,将他杖责一顿,逐出安济坊。
“当时老拙对那两对夫妇好生抱歉,精心为他家孩子治疗,并赔偿他们足够银钱。好不容易把这乱子料理清楚,又有百姓找上门来,也是孩子畸形的事。原来被孽徒哄骗的夫妻,竟远不止那两对!找上门来的父母越来越多,到后来畸形儿竟有十七个!唇裂的只是小问题,还有五根手指长在一起的、两条腿一长一短的、男孩天生去了势的、女孩生来便四乳的……实在触目惊心。”
说到此处,弥心惭愧不安道:“罪过罪过!老拙疏于管教,没想到这孽徒不思悔改,竟犯下这等滔天罪孽!老拙身为他的传道师父,实在愧对历代祖师,愧对那些受苦百姓。那孽徒犯下此案,老拙怎能不给他们一个交代?
“按理说弟子既然已被逐出师门,一身罪孽便和安济坊再无关系,但此事影响实在恶劣,老拙只能破了这规矩,派遣弟子四处找寻,将那孽徒捉了回来。准备择日召集福道门徒,请来受害百姓,当众处罚于他。谁知……谁知就在当夜,这孽徒竟然打伤看守人,越狱而逃!
“这孽徒逃出本坊之后,老拙又派人追捕,却徒劳无功。他就此成了安济坊第一大害,老拙几次三番想要清理门户,却总是被他逃走。就在数月之前,老拙打听到这孽徒的踪迹,亲自动身去追。顺着蛛丝马迹,才发现这孽徒愈发猖狂,已将主意打到京畿路出了名的巨富身上。老拙听闻他去过陈留高家,就赶去探查情况,正好碰上你们两位。”
云济问道:“依先生所说,高士毅受他儿子的算计,被貔貅刑缠身,可是邱远唆使的?”
弥心沉默片刻,方才开口:“老拙也不敢断言,不过那孽徒痴迷各种秘方禁药,总爱摆弄奇技淫巧之物。貔貅刑的症状十分诡异,虽无法断定是他的手笔,但他既然参与了进来,想必也脱不了干系。”
云济点了点头,长长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道:“多谢弥心先生,小生今日获益匪浅,待日后有闲暇,再来跟先生请教。”
云、狄二人出得安济坊,狄依依问道:“三杯倒,邱远恶行累累,这等丧心病狂。弥心先生一直在追查他,想要清理门户,咱们既然知道他就藏在胡安国家里,为何不告诉弥心先生?”
“邱远只怕还跟灯魁案、延丰仓案有莫大关系,我不想横生枝节。而且你不觉得奇怪吗,邱远先是想要吃祖师胸口的肉,又是给孕妇吃秘方禁药,如此怙恶不悛,弥心先生为何不报官?”
“这……他们都是修行之人,自有门规管束?”
云济默然不语,不置可否。
对他突然的沉默,狄依依已经见怪不怪:“咱们现在去哪儿?”
“去找童贯,看一看郭闻志的头颅。”
“头颅?死人头有甚好看的?”
“你还记得咱们在那艘千石船上,曾看到的那具无头尸吗?脖颈处刀痕平整,衣服上却无血迹溅射的痕迹,这说明什么?”
狄依依骑在马上,想着当日发现无头尸体时的场景——刀痕平整,说明是被一刀断首,出手的要么是经年老手,要么是天生神力;衣服上没有血迹溅射,说明脑袋是死后被割下来的,否则断首时必然颈血狂喷,衣服不可能半点血迹都没沾到。
云济提醒她道:“那无头尸身上没有其他伤痕,脑袋又是死后才被割下来的,且并无中毒迹象。那么他是怎么死的?致命伤又在哪里?”
“你是说……致命伤在头上?”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可能。”
那日郭闻志的头颅飞上宣德门城楼后,被童贯接住带走,连开封府的人都不曾仔细看过。云、狄二人直奔皇城司寻人,由于这日童贯在宫中当值,到太阳快落山时,云、狄二人才等到他回来。
童贯听他说明来意,当即将封存好的头颅找出来,带到开封府后,和那无头尸体一对,果然严丝合缝。
一名五十多岁的老仵作道:“已经验过了,头顶破有一孔,是被锐物撞击而死。”
云济仔细端详,那头颅头顶的头发已被仵作刮掉一大片,果然可见一个锥形破口,破口周边的头骨已经碎裂。他诧然问道:“老先生,你可曾见过这种形状的兵器?”
老仵作慌忙道:“据小老儿所知,有人会将攘子做成这等形状,便于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