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
李忘情听到这里,眼帘一合,足尖轻轻一磕地面,那些虬结的死藤缝隙中,青麦疯狂抽芽而出,浓郁的生机如同鱼饵撒进饥饿的鱼群,死藤们的愉悦几乎都要溢了出来。
青麦继续生长,长出一条路,将那头骨怪形引去了别的方向。
李忘情这才转歩来到通道尽头,拨开余下的藤蔓,一个衣衫破烂的小孩儿蜷缩在死藤中央,手臂和小腿上还吸着几条恋恋不舍的死藤。
“你是谁?”李忘情面无表情地问道。
小孩的脑袋从臂弯中抬起,眼圈微红,我见犹怜地看着李忘情。
“……”
“不说话,那我走了。”
李忘情刚一转身,那只小手就紧紧抓住了她的袖摆。
“我是母藤的孩子……刚才追我的,是母藤,祂饿了,就想把我……”
泫然欲泣中,李忘情皱了皱眉头。
“死藤圣子?”
小孩轻轻点了点头,期期艾艾地问道:“你可以带我出去吗?我想跟着你。”
李忘情微微沉默了一下,道:“帮我个忙,我就答应你,跟我来。”
她回到刚才那个地方,指着那窄小的藤萝缝隙。
“带着我的剑,爬过去。”
小孩犹豫:“那边……那边是母藤的囚牢,镇压着一个邪神,如果让祂跑出去,那外面就会遭殃的。你为什么要过去,难道……你是想救他?”
“也说不定,我是想趁他被镇压着,杀了他呢?”李忘情不置可否,“快去,我对你们这些死壤圣子没有半点好感,别让我改变主意。”
小孩满脸委屈地接过李忘情手上沉重的锈剑,一步三回头地从缝隙里艰难地爬过去。
缝隙极窄,进去了就没有转圜的余地,只能硬着头皮向前,直到眼前光芒大亮,一座由巨兽骸骨做成的巨大囚牢出现在眼前,小孩才放下锈剑,回过头贴在缝隙间,朝那头喊道——
“大姐姐,你可以过来了!”
“我在这儿。”
小孩吓了一跳,回头便看见李忘情竟然已经出现在了刚才放下锈剑的地方。
“看什么看,你要真是死壤圣子的话,那位保姆大祭司应该教过你,剑修修到极致,本命剑之所在,就是身之所在。”
在这里李忘情没敢擅动灵力,果不其然,用这种投机取巧的方式,不会惊醒死壤母藤。
她说完,径直走向骸骨牢笼,那些森然的白骨间,无形的障壁严密封锁着,其骨骸的表面上,李忘情看到了来自死壤、御龙京……甚至行云宗的阵法刻印。
很显然,几千年来,这座囚牢曾被无数次刻印加固,而里面……
“滋啦”一声雷击响动,李忘情的视线被牢笼里的存在牢牢吸引,以至于手掌被禁制烧坏,也没有反应过来。
不会错的,他在这里,或者说,祂就在这里。
那是一头沉静睡卧的雪白巨鹿,皮毛晶亮,闪烁的幽微柔光,是一个个细小到无法辨认的字符,头上的鹿角如同树枝一样蔓伸至虚无之处……而让人倍感惊怖的是,它只有一半。
随着李忘情艰难地绕着这巨大的囚笼走动,她看见了另一边,死壤母藤的藤萝张开獠牙,撕开了雪鹿的腹腔,贪婪地汲取着金色的血滴,那些血流落在沙子里,百年前年,网一样覆盖在牢笼的地面。
“千百年来,你一直……在被他们吞噬吗?”
李忘情艰涩地喃喃着,猜到是一回事,亲眼目睹又是另一回事。
他为洪炉界招来天外的灾祸,也是因为……恨吗?
指尖微颤,锈剑发出哀鸣。李忘情想做些什么时,袖子又被那小孩拉动。
“我们快走吧,母藤要醒了。”穿着破烂麻布的孩子有些惊惧地贴在她腿边,“祂每次醒来进食时,都顾不上别的,咱们可以趁机离开。”
李忘情没有动,她执剑而立,道:“除了可以趁机离开,也可以趁机杀了祂。”
“啊?”
“你如果害怕,可以到我袖子里躲一会儿。”
“我、我不躲。”小孩说道,“反正出不去也会被吃,我、我可以像刚才那样帮你!”
“这样啊。”李忘情想了想,手指捏在锈剑边,随着清脆的一声崩响,拇指大小的锈剑碎片被她轻而易举地掰了下来,交到了诧异的小孩手里。“想干活还不容易,你是死壤母藤生的,那就从死藤里游进去,把这片碎片送到那头鹿的腹腔里,我有用处。”
小孩在原地沉默了一下,捧着那碎片,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能进去?”
“我不知道啊,这不是你证明自己身份的机会吗?”李忘情斜着眼睛道,“抱歉了,我有个朋友来自苏息狱海,对死壤的一切,我都很难抱有善意。”
唐呼噜以自己的一切修为作代价,获得了以凡人的身份轮回于山阳国的历史中,在此期间,她偶尔想起自己的过往,没少向李忘情抱怨过苏息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