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时常走出旅馆,眯着眼睛看天,直到乌鸦最终通知她一切已经完备。
于是浮舟高高兴兴跟着淌过水流,怀着憧憬沉入湖底,像天光自上而下刺破云翳。
而灵魂飞扬,飘起。
……
义兄又一次找到了衣不蔽体的浮舟,这也是她有意为之。以浮舟看人眼光衡量,觉得他不会在患难时坑自己。
“我听说你被那个可怕的恶灵附身了?”
“感觉怎么样?后来我去看过你--”
“哦?真的?可我没看见你。”浮舟问。
“--他们当我是打探消息的家伙,被赶出医院了。”义兄说完。
浮舟以虚弱的状态回归,接连好几天都没力气走出房门。不过幸运的是,时间也没过去几天,还没到宿傩会焦虑的节点,她决定先修养一阵,再找时机联系她。
谁知道还没修整一周,这个家庭又陷入窘境。要开学了,需要学费,义兄的存款在去年11月就没再增加,只有削减--
他有四个在上学的妹妹。
浮舟的银行卡里倒是资产丰富,只不过,她还记得五条悟的忠告:一切记录无所遁形。浮舟是想由自己主动联络宿傩
的,如果是反过来,搞不好以宿傩的小心眼,要以为她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误会来误会去,不仅宿傩怒火中烧,浮舟也要因此遭罪。
本来这件事情就是她这边有些错漏,要是宿傩因此言行激动,她肯定要嘲笑他两句狗急跳墙一类的话,结果定然是不可开交。吵到最后就会想起最初的引子,都是因为她没事找事要自己捣鼓什么分离。
浮舟才不要把自己置于那种境地。
横竖都是风险,不如趁着身体柔弱期间……她当即向义兄讨要来手机,熟练地找到通讯录里属于自己名字的备注。
当浮舟的指尖停留在那一点时,义兄发问:“能打通吗?我之前试了几次,无人接听。”
她未犹豫,直接点击拨打电话,扭头说:“那就多打几通,看见了就会有人接听。”
“那边是谁?”义兄又问,他伸手指了指浮舟:“你…你在这里,手机呢?”
“丢了一次,后来被我男朋友找到了,就一直放在他那保管。现在我和他又分散了一段时间,如果有人高频率打那个号码,他看见大概会猜出是我。”浮舟毫不心虚,淡淡地撇开了自己。
“男朋友?!”义兄大惊。
“放轻松,这几个月发生了好多事。”浮舟看旁边坐着的义兄一脸吃惊,甚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的样子,忽然起了调侃的心思,她提起一腔谆谆教诲的口气说道:“像我们这样人的头等大事,就是给自己找个好归宿,好姻缘。”
浮舟坏笑,竖起大拇指:“找到了。”
“……这……”义兄瞠目结舌。
就在此时,电话听筒里传来一声冷淡的问询:“你是谁?”
惊奇的是,电话里的声音也属于浮舟。
这边的浮舟光顾着用好女人言论嘲笑喜欢端架子的义兄,忽视了不知何时被接听的电话。
浮舟听见了动静连忙摸起手机,举到耳边,挥手赶人:“晚点和你说话,你先出去,请。”
义兄关门离开后,她才轻咳一声,声音也变小:“是我。”
“你是谁?”宿傩又问了一遍。吐字清晰,听不出情绪。
“不要再用我的声音说话了……”浮舟不敢有脾气。她忽然又有些拿不准,当初宿傩说的什么要把她管起来是真还是假。她临到头才开始脱去自信,把那些威胁的话放在心上。
“你不说「请」,是觉得对我没有必要么?”宿傩不紧不慢地说,还用的是那道阴森森的女声。
浮舟无论如何都不觉得自己的声音能这样骇人。
“我在嘲笑他,我又不想嘲笑你!”她极为认真地解释,随即软下腔调:“之前的房子没了,现在换了个地方住,还有就是…我很想你。”
“虚伪!”宿傩冷酷地评价。
浮舟却吁了口气,好歹他换了自己的声音。她打起精神,关心道:“虽然才过去不到一个月,你过得怎么样?”
没在社会新闻里看见筵山爆炸,东京失事,总监部新通报,浮舟很是欣慰。那也是她优先处理身体小问题的底气。再说宿傩似乎习惯了代替她……他大概也在时不时地扮演,假装在那句身体里,她还在。
“别废话,我不想听。你在哪?”
“别这样嘛,你听声音大概觉得我一点事也没有。”浮舟伸手抬了抬自己到了下午就又动不了的腿。她一松开,小腿就带着膝盖扑到床边,重重撞到地面。
浮舟对宿傩说:“有后遗症的,而且我需要人照顾。”
“照顾?”宿傩冷笑,“等我见到你,自然知道你需不需要照顾,还是无中生有的又一场骗局。”
“说什么呀!”浮舟只是嗔怪,“你这样凶,我可不敢轻易告诉你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