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路、小学一年级学生的身份让诸伏景光的作案风险降到了最低,他蜷缩在角落里,一位面向温柔的女性警员给他带了毯子和热可可,别的什么都不做,只把小孩儿当做受害者般全心全意地照顾了起来。
诸伏景光蓝色的眸子染上了灰暗,他像只被打湿了毛的幼猫,在风雨飘摇中瑟瑟发抖。
诸伏景光自然不会害怕一具尸体,卧底时期,死在他手上的无辜者都不知凡几。只是公安警察诸伏景光可以不畏惧恐怖,小学生诸伏景光不可以。
他必须害怕,必须恐惧,必须等待监护人前来领人,并将他安抚好了之后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带回家。
诸伏景光把这辈子所有可怕的事情都想了一遍,最后还是把上辈子父母死亡的画面又从记忆深处挖了出来,疼得心口直抽抽也逼着自己回忆,这才表现出一个正常小孩儿害怕的样子。
【今晚看来要做噩梦了。】他内心冷静,却了解自己的心理状态。
为了缓解郁闷的心情,他在心中调侃自己:【至少现在这个年纪,晚上做噩梦睡不着的时候,还能拿着枕头挤到爸妈的床上一起睡。】
诸伏先生就在附近,他其实偷偷跟在小儿子身后一起陪着去寄信。一边能保证孩子的安全,一边也锻炼了孩子的自理能力。
见诸伏景光非常顺利地就寄完了信,想着要在孩子之前回家,不能让他看出端倪来,就提前先往家的方向走了。
哪知道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小儿子就迷路了呢。
迷路也就罢了,怎么还扯上了凶杀案。
诸伏景光以往也会时不时碰上大大小小的麻烦,通常是同学、朋友或者路人先碰到,他出手帮忙才牵扯上的。用诸伏太太的犀利总结来说,这是“自找来的麻烦”。
如今这件事却不是什么帮忙了,而是他想要求助的时候发现可能的求助对象死亡,性质与自找麻烦可完全不同了。
难道小儿子运势不太好?
诸伏先生忍不住这么想到,打算近期去寺庙神社的拜一拜,祈求日本八百万神明中能有一位投下视线。
都快到家门口了,又被一个电话急匆匆叫回了来时的路,诸伏先生跑得满身热汗。好容易挤进人群,到了警戒线前,被等待的警察迎了进去。
但诸伏景光并没有立刻被接回去,警方害怕他年纪太小说不清事情全貌,最初没有问得过于详细。这会儿让诸伏先生转述问题,代为问询,想要再问得细致些。他们认为,诸伏先生作为监护人,理应更了解自己孩子的表达含义,也能用孩子更能理解的话语进行问询,同时也能安抚孩子紧张的情绪。
诸伏先生一看到诸伏景光,就冲上去连着毯子带人一块儿抱进了怀里。
他搂着小儿子的脑袋,用自己的脸去蹭小孩儿的脸蛋,“没事了没事了,景光不怕啊。”
诸伏景光故意低垂视线,就是为了防止别人发现自己的情绪与普通小孩儿碰到这种事情时的不同。这会儿被老爸带着胡茬的脸一扎,疼得滴落两滴生理性的泪水,更是凄风苦雨下小可怜的模样了。
他勉强从毛毯卷里挣扎出一只小手,推开了老爸“爱的蹭蹭”,挣扎着下了地。用手背胡乱擦了一遍眼睛,再抬眼时,已经没了泪意,只有眼眶眼尾带着红痕,小鼻头也被蹭得红了。
诸伏先生蹲下身,以为小孩儿故作坚强,摸摸他的脑袋,夸他勇敢。
一直陪在诸伏景光身边的女警也夸他,没有大吵大闹,情绪稳定,是个男子汉。
诸伏景光能说什么呢?
他只能被两人一左一右牵着手,到办案的警员身边,开始了更为详尽的问询工作。
诸伏景光发现受害者的时候确实先报了警,但他同时也大着胆子摸过对方的脉搏,刚接触时感觉温度偏低,就已经知道情况不太妙。尸体下方的血液尚未完全凝固,吧台后方的木质地板上满是鲜血,只留下狭窄的空间。小孩儿艰难地避开血迹,才得以靠近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