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氏哼了一声,不再说话,心里却在不停地盘算。家中二老早就留了话,所有的财产都归大房。她只生有一子,丈夫没有妾室,家里人口简单,根本用不了这么多人伺候。
她暗暗下定决心,等老太太仙逝后,就把这群不长眼的奴才收拾了。
睡醒午觉,关山晓又去了母亲房中。不知母子二人说了什么,过了一个多时辰,关山晓才离开。
文氏见丈夫去了这么久,回来时面色也与上午不同,心中不由一喜,满心期待问道:和母亲说了什么,老太太改了主意?
关山晓点点头,掩盖不住眼中的喜色,把妻子拉到身旁,神秘兮兮道:总归是亲生母子,哪有解不开的心结。不过此事尚需保密,过几日娘会亲自和大哥说。
文氏忙不迭地点头,拍着胸脯保证:我懂,我懂。几事不密则害成(注1),这个道理她还是知道的。
赵老太太一改往日的做派,偶尔将幼子叫到屋里来聊天。府内流言四起,说关山晓毕竟是老太太身上掉下来的肉,人之将死,想起了小儿子的好来了。
没过几天,赵老太太到了弥留之际,派人将两个儿子叫了过来。
天色已晚,关山远腿脚不便,来得慢了些。关山晓已经到了,正跪在地上痛哭。
赵老太太一向不待见两个儿媳,但婆母临终之际,儿媳岂能不来。文氏生怕落人话柄,带着两个儿子跪在关山晓身旁,哭哭啼啼。
屋内香烟袅袅,烟雾弥漫。关山远一进屋,瞬间被刺鼻的香气熏得头昏脑涨,连打了四五个喷嚏。他顾不得鼻子难受,立刻跪在弟弟身后,苗氏和儿子也跪了下来。
赵老太太见两个儿子都到了,缓缓开口:我这辈子生了三个孩子,悦儿已经出嫁,是别家的人了。现在身边只剩你们两个孩子,我走了以后你们哥俩要互相扶持,相亲相爱。
关山远闻言,泪流满面,难过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点头表示应允。
关山晓泣不成声,哽咽道:娘,您长命百岁,别说这些不吉利的。
赵老太太喘了几口粗气,继续道:咱家这些基业,你们兄弟俩平分吧,别为这点钱闹得不愉快。
苗氏闻言大惊,顾不上抹泪,猛地抬起头,瞪着婆母,心中万分不愤。
她和丈夫奉养公婆多年,如今老三冷不丁地跑回来,就能分走一半家业。她心中暗骂:你个老虔婆,瞎了狗眼。
关山远知道这是老母的临终遗言,如何会不应,用力点头道:娘,您放心。山晓是我弟弟,咱们关家的财产,有他的一半。
苗氏见丈夫这般好说话,更气得七窍生烟。
赵老太太看到长子如此宽厚,老怀大慰,欣慰一笑,溘然长逝。
关山晓看母亲没了动静,心下大骇,连滚带爬地到了床边,用手探了探母亲的鼻息。
他悲痛欲绝,回头望向哥哥,放声大哭:母亲走了!话音未落,一阵狂风骤起,将屋内的烛光尽数吹灭。
吱呀。
黑暗中突然传来了突兀的开门声,众人不由自主地回头望去,只见屋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这时他们才想起蜡烛已经灭了。
苗氏知道婆婆一直在拜保家仙,总搞这些神了鬼了的,她方才心里骂了婆婆,如今这风来得古怪,心中有些害怕,低呼一声,颤声道:莫不是常大仙来了。
人在黑暗中本能地感到恐惧,加上赵老太太骤然离世,苗氏此言一出,众人心中俱是一紧。
苗氏和关山远的儿子今年十二,堂兄弟中以他年纪最长。关大依偎在母亲身旁,呜咽道:母亲,我怕。
苗氏搂着儿子低声安慰,屋内一片死寂,偶尔传来几声低沉的抽泣。
咯噔又是一声怪响,关大忍不住一颤。
关山晓毕竟在军营里摸爬滚打了二十来年,练就了一身的胆量,见此异状并不慌乱,沉声道:把蜡烛点上。
屋里的丫鬟早已吓得瑟瑟发抖,一时没了主张,听了三爷的话,才勉强稳住心神,取来火折子,重新点亮了烛火。
有了光亮,众人立刻镇定了下来,围在床前,开始为老太太哭丧。关山远和关大,一个是长子,一个是长孙,论理应该排在最前头,关山晓则默默退到一旁。
关山远想起慈母的音容笑貌,哭得痛不欲生,几欲昏厥。赵老太太不喜长媳,苗氏便拦着自己的儿子同婆母亲近,因此关大和奶奶关系疏远,不似父亲那般伤心。
突然,关大指着赵老太太的遗体,失声道:你们看,奶奶的脖子。
众人都跪在关山远和关大身后,视线被他们二人遮挡,无法看到赵老太太的遗体。现在听关大语气有异,才一个个围了上来。
文氏和苗氏胆子小,躲在后面不敢看。关二自幼习武,将来打算投军,有意显示胆识,冲到了最前面。
这是常大仙咬的?关二看到祖母脖子上有两个小洞,像是被蛇咬的伤口,不敢置信地喊了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