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别家把这状纸呈上来, 书吏们肯定会先讹笔费用,然后再把对方打发走。哪有来县丞衙告鬼的,把这当天师府了不成。
但谭家在宛平算是一等人家,书吏收到状纸,不敢有丝毫怠慢,迅速将状纸呈送至金佑谦案前。
金佑谦也了解谭家的背景,看到他家的状子不免上心,忙去了三堂,把谭家的状子给裘智过目。
裘智看到状纸,差点没气笑了,谭家以为自己是和尚、老道吗,还指望自己去替他们抓鬼不成?不过这种荒诞不羁的状子能递到自己手里,谭家在宛平肯定算是一号人物。
谭老爷是什么来历?裘智看着金佑谦问道。
金佑谦讲起了谭家的发家史。
谭家老太爷年轻时做过书吏,没什么大本事,不过养了个好儿子谭瑾庸,二十年前考中了二甲进士。
宛平不似江南那般人杰地灵,几十年才出了这么一个进士。宛平倒是有几户官宦世家,不过都是世袭的武职,谭家一跃成为了宛平县最顶层的人家之一。
谭瑾庸没能当上庶吉士,外放去湖南永州府做了十年的官,后来又调去锦州府任职,今年七月升到了正四品,在直隶广平府做知府。
谭老太爷和老太太故土难离,并未跟着儿子上任,这么多年一直住在宛平。
如今过了农忙止讼的时候,但百姓多有畏官心理,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来衙门告状,而且最近没什么案件发生,大家闲得发慌。若放平时,对这种离奇的状纸裘智看都不看一眼。
裘智一闲下来,朱永贤跟着无聊,好不容易来个告状的,总算有点事做了。
朱永贤从裘智手里拿过状子,双眼放光道:闲着也是闲着,把他叫上来,就当听他说个书。
裘智看朱永贤兴致勃勃的样子,便顺水推舟,让金佑谦将刘管家带到了三堂。谭家的事不是什么正经案子,裘智懒得去二堂问案,也不用朱永贤回避了。
裘智从不信鬼神,看完状纸心中已有了判断,谭家这事闹鬼是假,有人装神弄鬼是真。
刘管家跪在堂下,裘智先仔细打量起对方,就算刘管家是报案人,也不能排除他的嫌疑。没准贼喊捉贼,刘管家才是幕后搞鬼之人。
刘管家约莫六十上下,留了一小撮山羊胡,发须已经花白。身形干瘦,生得眉浓眼大,唇方口正,肤色黢黑,脸上满是皱纹,一看就是饱经风霜之人。
裘智严肃道:我看状纸上说,谭家已经闹鬼四个多月了,你把前因后果,给我详细讲一遍。
刘管听到鬼这个字,吓得一哆嗦,脸色变得有些惨白,哆哆嗦嗦道:回老爷的话,从四月底开始,家里就怪事频发。
刘管家不由自主地双臂交叉抱在胸前,眼中露出几分的惧意,不停地左右打量,似乎对这个鬼十分忌惮,生怕他跟在身边,听到自己在说他的坏话。
仆人们经常看到鬼影,夜晚又听到女子的哭声,家里的东西也会莫名其妙地丢失,最可怕的是老太爷养的一缸金鱼全都死了。
裘智看刘管家说得煞有其事,不免有些哭笑不得,明显是有人装鬼外加投毒。
刘管家继续道:府里流传着各种说法,有的说谭家祖坟的风水不好,所以阳宅里就开始闹鬼了。
祖坟出问题,为什么现在才闹鬼?裘智打断了刘管家的话。
祖宗都下葬多少年了,风水不好早闹鬼了,非要等个百八十年才闹鬼,祖宗们到挺有耐心的。
刘管家不曾细想过这个问题,被裘智问得一愣,呆呆地摇头道:我不清楚,传言这么说的,我就这么学。
裘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来装鬼之人智商一般,谎话都编不圆。
有人说去年底谭老太爷祭祖的时候心不诚,得罪了祖先。还有人说是我家老爷在外为官不正,触怒了神灵,引来鬼神降罪。还有一个更可怕的流言。。。。。
一提起那个谣言,刘管家更紧张了,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眼角的肌肉也不住地抽搐。
裘智好奇道:什么流言?
刘管家深吸一口气,颤声道:说是老太爷罪孽深重,累及子孙,谭家会遭到报应,最终家破人亡。
裘智听后顿时大感无趣,脸上不禁带出几分失望之色,这诅咒太没有新意了。朱永贤上辈子也是看过无数推理小说的人,一听就明白了,此事定是家中奴仆所为。
先是故意装神弄鬼,吓唬谭家上上下下,然后再流传出一个诅咒。将来谭家无论发生什么怪事,便会让人怀疑是鬼神所为,犯人可以摆脱嫌疑。
裘智现在无法确定这个犯人最终的目的,是要动手杀人,还只是搞个恶作剧,吓唬一下谭家的主子。
裘智沉吟许久,让金佑谦找来了张捕头,吩咐他带着捕快、书吏上门录个口供,震慑一下谭家的仆人。
如今犯人折腾了好几个月,谭家的主子已经被他搞得精疲力尽。只要此人和主家没有深仇大恨,见到官府出面,自然就会老实了。
裘智是否出现场是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