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点从床上滚下来。她红着脸合上本子:“没、没什么……”
温瑾没再问,起身去洗漱。回来的时候,隔壁床上的女孩不知道跑去哪里了,她瞥了一眼床上的素描本,里面画的是窗外的风景,角落里还画了一个小小的背影,长发被风吹起。
看起来像是随手的涂鸦,温瑾却盯着那幅画看了很久,久到阳光终于穿过窗帘的缝隙,落在画上那个蓝色的小太阳上。
“好看吗?”
温瑾猛地抬头,小女孩不知什么时候又溜了过来,正扒着床沿冲她笑:“我用新的彩色铅笔画的。”
她收回眼神:“太阳不是蓝色的。”
“可是我现在的心情就是蓝色的。我讨厌来医院。”小女孩理直气壮,又忽然有些羞涩地笑,“不过和姐姐住一个房间以后,太阳又变回红色了。”
温瑾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红,她没应声,小女孩也不在意,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皮筋:“我给你编辫子好不好?”
温瑾这次回答得很快:“不好。”
“好吧。”小女孩有些委屈地撅起嘴巴,“但是妈妈说我编得可好了。”
温瑾刚想说些什么,又听见小女孩突然问:“姐姐,你很不开心吗?”
温瑾愣住了。
“我来医院打针的时候也不开心。”小女孩自顾自地说,“但是妈妈说,不开心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只能努力控制自己重新开心,才能开心。”
温瑾被这奶声奶气的绕口令一般的话语逗笑了,但只是笑了一下,又垂下眼睛,语气有些失落:“我没有妈妈。”
小女孩的动作停了一下。
“那我把我的妈妈分你一半。”她认真地说,然后张开小手臂,给了她一个小小的拥抱,“这样我们都有妈妈啦。”
温瑾知道这只是小孩子天真的玩笑话,却不知为何鼻尖有些发酸。
出乎意料的是,女孩不是说笑。不知道她跟自己的妈妈说了什么,但从这番“天真的玩笑话”诞世的第二天开始,女孩的母亲总会问她今天想吃什么,会带给她精心制作的热乎乎的饭菜,会替她打好热水,会为她的不适紧张地呼叫医护人员。
女孩甚至还把自己纳入了她的保护圈,父亲新女友的亲戚带着趾高气扬的炫耀意味过来时,这小不点居然还把他们骂走了。
温瑾本该拒绝这一切的,但她却可耻地完全沉溺了。
有一天晚上,女孩突然发烧了。温瑾听见她小声啜泣,她的妈妈抱着她轻声安慰。护士来打了针,病房里才终于安静下来。
温瑾翻来覆去睡不着。半夜,她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睁开眼看见女孩的母亲正轻手轻脚地倒热水。
“阿姨。”温瑾突然开口。
女人吓了一跳:“啊,吵醒你了吗?”
“没有,我本来就没睡着。”温瑾摇头,指了指小女孩,“她……还好吗?”
女人笑了笑:“退烧了,就是嗓子还有点疼。”她顿了顿,“你要不要也喝点热水?晚上挺冷的。”
温瑾想说不用,但女人已经倒了一杯递过来。香气飘过来,不是白开水,是热牛奶。
女人说:“医生说你可以多喝牛奶,我还加了点蜂蜜,对睡眠好。”
温瑾接过杯子,温度透过陶瓷传到掌心。她小口啕着,甜味在舌尖蔓延。
“谢谢。”她小声说。
女人摸了摸她的头,动作很轻,声音饱含宽容又温柔的笑意:“我家小鬼说,你现在是我的半个女儿。”
温瑾的眼泪终于在黑暗里汹涌又沉默地流下。
她比女孩要早出院几天。临走前,她站在病房门口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走回去,从书包里掏出一盒崭新的彩色铅笔,放在女孩的床头。
女孩正在睡觉,通气贴歪歪扭扭地贴在她的鼻头上,像只可爱的小猪。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牛奶饼干,长长的睫毛在光下呈现出一种奇异的金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