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想过陶天然会回头。
陶天然此时这样的一句,恰暗合了她方才的心绪。教室外的走廊隐在黑暗里好似一条幽长的窄巷,陶天然这样的人也许不是在回头,而是因为陶天然从来没有走出这条长巷。
“真是。”程巷足尖抵着墙根:“玩儿什么文艺啊。你白天时候也是,站在那儿看什么树啊。”
陶天然不说话。
程巷反而自己笑了:“好吧我自己也常看那棵树,笔直笔直的,真高嘿!”
噗,古人形容树会说“青青一树伤心色”,她这什么贫瘠的词汇量。
可她觉得最伤心的不是树的颜色,而是树的内里,像把很多过不去的心事吞进肚子里,变成一圈一圈的年轮,从此时间有了记数。
“你记得我卧室里有棵树吧,所以我还挺喜欢看树的。我看着那棵树就想,我应该夏天的时候穿条白裙子、光着脚坐在上面唱歌。我不跑调啊,虽然荞子老说我,我也不唱那什么‘向天再借五百年’,我得唱一首……”
陶天然忽从楼梯转角处走出来。
程巷舌尖忽然打了一下结:“哈我乱说的啦,你看那树的枝桠,就我这成年人的体重要真坐上去,还不得咣叽一下砸下来了……”
“我能想象。”陶天然忽道。
“啊?”
“你坐在树上唱歌的样子。”
“哈。”程巷乐了:“在你心中我那么文艺呢?我能唱个什么歌你倒是说说看。”
“还是不要了。”
“啊?”
“树太远了,还是站在我面前比较好。”陶天然道:“我一伸手就能够到你。”
“你能够到我吗陶天然?可是从前你每一天都在我面前,我却从来觉得够不到你。”
不知晚餐吃了些什么,程巷忽然打了个嗝儿。
她赶紧抬手捂住自己的嘴,突地颈根又抽了一下。接着,一抽、一抽,她打嗝打得停不下来。
怎么那么搞笑啊!程巷其实心里挺忧伤的,她以为她跟陶天然说起这些往事会哭,可事实上她没有,她只是不停的打嗝,上气不接下气。
唉这就是生活,跟偶像剧一点都不一样对吧。
程巷就那样睁着小动物一样的眼睛看着陶天然,陶天然牵过她的手,很克制的,只握住她一点点指尖,在她指尖位置轻轻揉掐着。
程巷又想哭了。
上一次这样的一幕发生她们高中时。
上一个这样打嗝的人是秦子荞。
那场景别提多好笑,毕竟秦子荞是一个公主切臭脸小屁孩,可打嗝打得肩膀一抽一抽的。程巷一边噗哈哈哈的笑着一边掐她指尖,秦子荞嗷的一嗓子拿眼神瞪她,那意思是你再笑我就跟你绝交。
可程巷是真忍不住啊,一边掐她指尖一边笑:“你别叫唤,这办法是马主任教我的,要是有人这么打嗝就用力掐指尖,说是有什么穴位还是阻断神经传导啊什么的,我也给忘了。”
程巷都忘了自己掐了多久,秦子荞终于止住了打嗝。
程巷一弯笑眼:“谢我吧?”
秦子荞:“恨你!”
秦子荞太好笑了成为那课间十分钟里班上最大的新闻。上课铃打响时程巷哼着小曲走回自己课桌边。
这,全班同学都去围观了,陶天然怎么还坐这儿岿然不动的,低眸看着手里的课本。
程巷蜷起指节在她课桌敲了下。
陶天然抬眸。
程巷眼睛弯弯的:“陶天然其实你看到了吧?”
陶天然瞟她一眼。
最严肃的数学老师走进教室,程巷一边转回去一边挥挥手,用背影对着陶天然说:“你肯定看到了。要是有一天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可一定来救我呀。”
那本是一句玩笑话。
可十年后陶天然同她一起站在这里,用力掐着她的手指尖。
程巷眼泪都快下来了。疼的她这是!
可,很难说陶天然是一次次从什么样的情形中救起了她。从对未来的迷惘里,从一无所成的琐碎日常里,从长成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大人的危机里。
陶天然就在那里,一成不变,闪闪发亮。有时候程巷想,她讨厌陶天然,因为陶天然的存在提醒着她的无能,所以她用自己的哀伤,把陶天然变成了所有人眼里的“坏人”。
可更多的时候程巷那么那么喜欢陶天然,因为陶天就在那里,提醒着人生总有希望,天赋闪闪发光,提醒着你要像高二跳高时那样拼尽全力的纵身一跃,不管身后的横杆是不是摇摇晃晃掉了下来。
“陶天然。”程巷在打嗝的间隙里说:“你知道我为什么总怼你么?因为我委屈,我特别特别委屈。”
陶天然低着头,一下一下掐着她指尖:“我知道。”
“你不知道!”程巷说着又急了。她又还在打嗝,上气不接下气的:“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不仅替自己感到委屈,我还替你感到委屈。”
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