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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巷默默在齿间咀嚼一遍这三个音节。
不知是哪几个字?
“之际”?还是“知寄”?
猜不出。很好听的名字。
她也不好问余予箩。那样太容易露馅。
于是只问:“你从哪里知道的?”
“之前不是收到过一封邮件么,被妈妈烧掉了, 然后你就去西班牙了。”
“噢。”程巷思索着, 望着天花板。
“别不开心啦。”余予箩观察她脸色,搡一搡她:“爸妈和大哥, 不是一直都这样么?家里这样的氛围,你应该已经习惯了吧。”
“什么样的氛围?”
“就是, ”余予箩想了想该怎么说:“表面和平,但他们每说一句话,其实都在暗戳戳的挤兑你。”
她又思考一番, 说了句无限哲理的话:“我们家的房子像一片海。”
“怎么说?”
“餐厅不是玻璃顶吗,梧桐树的叶子落在上面,积了厚厚一层, 像水面飘荡的叶子。有时候我觉得,生活在这里,好像是淹没在水面以下,透不过气。”
“为什么这样?”
“为什么?”余予箩反问一句:“我也不知道。”
这就是家庭。
他们不会打骂你,也不会在物质层面苛待你,甚至他们对你的期待,看起来是因为他们很爱你。
他们只是说一些意有所指的话。又或者一屋人在谈笑时、你一走进,气氛突然静默下来。
程巷忽然问:“我从西班牙回来的时候,心情怎么样?”
“看着挺好的。”余予箩压一压尖俏的小下巴:“你就应该多出去走走。如果你还想出国去的话……”
她拍拍胸口:“我给你出钱。”
程巷笑出声:“你有多少钱?”
“那每年的压岁钱还是攒了一些的。”
程巷突然俯身,额头蹭了蹭她温软的小脸。
“喂余予笙你压死我了。”余予箩抬手一擦面颊:“干嘛啦?”
程巷伸手掐她一把:“没什么。”
余予箩从沙发跳下来:“下楼来吃晚饭啦,天天躲在房间,还以为你患什么「黄昏忧郁症」。”
“知道了。”
“一会儿就下来喔。”余予箩一步三回头:“不许骗我。”
“好啦。”程巷笑道。
她出去以后,程巷拉开衣柜门,翻到其中一页。
细看之下,才发现余予笙的这句话,写得和她不完全相同。
余予笙比多她多出一句:
[对不起啊,我还是没有长成一个自己期盼的大人。]
[对不起啊,我也没有长成一个你们期盼的大人。]
程巷将余予笙曾经的高中校服仔仔细细叠好,日记本照旧放回校服口袋,那瓶药也塞回去,藏回衣柜深处。
下楼走进餐厅。
今晚难得人这么齐,余宋在,筑薇也在,就连总是很忙的余予策也在,一边将那贵得要死的理查德米勒从腕间摘下,一边聊着些公司的琐事。
筑薇在笑。
可当她抬眸瞥见程巷,抽张纸巾摁摁自己的唇角,笑容就淡褪下来。
一时间,餐厅里只剩下筷尖轻碰碗碟的声音。
程巷拉开椅子坐下。
无人讲话,咀嚼声清晰可闻。
程巷拈一块丝瓜炒蛋,吞下去才想起,她是不爱吃丝瓜的。黏糊糊的质感在这种氛围下吞下去,哽在喉头,有窒息之感。
她忽地抬眸,望一眼头顶。
透明的屋顶上,果然梧桐叶层层叠叠,落了一大片。
夕阳光透过叶片不规则的边缘照进来,仿若照进水面。
余予箩轻轻咳一声。
程巷看过去。
余予箩悄悄对她做个鬼脸,拨弄一番自己的手表,手表里x面突然开始慷慨激昂的唱:“战吗!战啊!以最卑微的梦!”
筑薇厉声的呵斥她:“余予箩!”
她吐吐舌,关掉手表。
又悄悄对着程巷,拎拎自己的唇角,用唇角对程巷说:“开心一点啦,像你刚回国时那样。”
程巷略笑了笑。
一顿饭吃完,程巷上楼,回了自己房间。
仰躺在圆形大床上,双手交叠于小腹,望向顶端轻柔若云的帷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