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在台阶下,巧月和巧银早已等候多时。
“两位姐姐,这么晚不睡觉,这是还要去哪啊。”看门的小厮扶着腰,打着哈欠问。
巧银和巧月的神情各有各的凝重,盯着门口,都不出声。
直到瞧见熟悉的人影跑向她们,她们才有所反应,快步上前相迎,“夫人!”
宋宝媛听不见外界的杂音,一路小跑,“风尘仆仆”地钻入马车后,人还是懵的。
“夫人,你没事吧。”巧银关切问。
宋宝媛目光呆滞,半晌才摇摇头。
她的手轻颤,从袖口摸出和离书,摊开来,怔怔看向末尾那人一笔勾勒的名字。
“夫人,当真要走吗?”巧银心中不安。
宋宝媛垂下眼睫,好像刚刚一路奔来已经耗光她所有力气,所以现在说话的声音疲惫又沙哑,“走,叫车夫启程吧。”
仔细去听,还能听出哽咽。
厚重府门的影子将江珂玉的身影遮掩,他静静望着马车开始移动,久久没有出声。
站在他身侧的六安眼神飘忽,挠了挠头。见马车真动了,大着胆子打破死寂,“郎君,不留夫人吗?”
“留过了。”江珂玉的眼中逐渐失去焦点,“她就是要走。”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焦急找来的侍女大声地喊:“郎君!小姐睡着睡着突然醒了大哭,奶娘怎么都哄不好,又找不着夫人,只能请您过去一趟!”
江珂玉回过神,转身朝内院赶去。
马车里,巧月目露担忧,小心翼翼扯上宋宝媛的衣角,“夫……不,小姐,您若是心里难受,就哭出来吧。”
巧银已然红了眼睛,“是啊,小姐,您憋在心里,奴婢也跟着难受。您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受些。”
宋宝媛眉目黯然,用指腹缓慢摩挲过和离书上的名字。
听她们相劝,却勾起嘴角,扯出笑容,“纠正了错误,不是好事吗?为什么要哭呢。”
巧月瞬间绷不住了,眼泪簌簌往下掉,“小姐……你别这样,别人不知道,我们还不知道吗?你喜欢郎君喜欢了这么久,怎么该是这样的结局……郎君、郎君他怎么还真签啊!他怎么这样……”
大颗的眼泪像珍珠,无声从宋宝媛的眼中垂落,打湿和离书。
在江府的后院,江珂玉抱着女儿在庭院中踱步,他的掌心安抚地拍打在女儿的背上,嘴里低喃着“岁穗不怕,岁穗不哭,爹爹在这。”
一遍又一遍地哄着。
回到老宅的第一夜,宋宝媛睁眼挨到了天明。尽管很疲惫,却无法安睡。
熬到第二天晌午终于撑不住了,昏昏沉沉地入睡,谁知醒来时,已经又是新的一天早上了。
晨光微煦,宋宝媛站在窗边,仰视天际。
耳边没有孩子的吵闹,格外安宁。
“小姐你醒啦!”巧银拎着扫把跑来,“出来晒太阳吧!”
巧月抱着木盆从一个方向探头,“或者出去逛逛也行!反正别闷在屋子里。”
宋宝媛左右看一眼,知道她们是怕自己继续难过。找点正经事情做,来转移注意力的确是个转换心情的好办法。
她想了想,叉起腰,“咱们不是要经营茶楼吗?”
巧银诧异,“那不是说辞吗?小姐真要自己开茶楼?”
“不好吗?”宋宝媛轻笑,“闲着也是闲着,开茶楼,听着也挺有意思的。”
“好!”巧月高声附和,还冲巧银眨眼睛。
“好好好!”巧银会意,忙表示赞同。
简单吃过早饭,宋宝媛便带着两个侍女再去东桥街的茶楼。
虽说宋家是酿酒发家,但有了根基后,还拓展了些其他生意,这间茶楼便是其一。
但或许是因为茶楼和酒楼的经营不能一概而论,所以这间茶楼一直生意惨淡。
宋宝媛上次来,主要是为了哄两个孩子,没怎么注意茶楼现状。
这回再去,可以发现,茶楼的位置很好,在闹市区,前面又是官渡河,景色宜人。
刚开始投入不小,所以茶楼本身也很大,共有三层。
巧银道:“小姐,茶楼里原来的人都遣去别的铺子了,只留下一个不愿意走的账房先生。”
宋宝媛第二次来,便是这位账房先生相迎。
“账房先生?”宋宝媛见到其人时微微惊讶,对方很年轻,眉清目秀,还是书生打扮。
“在下姓许,许评笙,见过东家。”
宋宝媛接过对方递来的账本,翻看的同时问道:“你是个秀才?怎么不读书,在这做账房。”
许评笙笑了笑,“在下有自知之明,考上秀才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
“那你为何还这副打扮?”巧银好奇问。
“家中母亲指望我读书,我得做做表面功夫瞒过去,不然八十老母被气着,后果不堪设想。”
巧银和巧月都被他这番话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