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多余的棋子,从将军的世界里,彻底清除。
不留一丝痕迹。
第47章 第 47 章
秋日的阳光,稀薄得像一层陈年的金箔,透过布满灰尘的玻璃窗,懒洋洋地洒在书房陈旧的地板上。空气中浮动着无数细小的尘埃,在光柱中安静地、无休止地舞蹈。这栋被世人遗忘的旧宅,正沉浸在一种与世隔绝的、近乎永恒的午后宁静里。
安洁坐在壁炉边的一张扶手椅上,手中捧着一份刚刚取来的、带着油墨清香的报纸。她正在为莫丽甘读报,声音平稳而清晰,如同溪水流过光滑的卵石。这是她们之间新形成的、无声的默契。莫丽甘的右手需要用来书写她那部宏大的战争史诗,而安洁,便成了她连接外部世界的眼睛与声音。
莫丽甘靠在窗边的另一张躺椅里,身上盖着一条厚实的羊毛毯,那只完好的右手随意地搭在扶手上,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节拍。她闭着眼,银白色的长发柔顺地披散在肩头,那张总是带着冰冷嘲讽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一种卸下所有盔甲后的、宁静的倦怠。她似乎在听,又似乎早已神游物外。
“……凯德帝国西部行省爆发大规模军事冲突,以公爵阿尔弗雷德·凯德为首的数个西部贵族家族,于昨日公然举兵,声称‘为帝国蒙冤屈死的莫丽甘·凯德将军复仇’,公然向女皇伊莎贝拉的统治权威发起挑战……”
安洁的声音,在读到“莫丽甘·凯德”这个名字时,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她抬起眼,小心翼翼地看向躺椅上的人。
莫丽甘的眼并未睁开,但她敲击扶手的指尖却停住了。长久的沉默后,一声极轻的、带着毫不掩饰的、冰冷嘲讽的嗤笑,从她唇边逸出。
“为我复仇?”她轻声重复,仿佛在品味一个无比荒谬的笑话,“多么高尚的借口。”
安洁放下报纸,冰蓝色的眼眸里带着一丝不解:“他们……不是您的家人吗?”在她单纯的认知里,家人,本该是最后的、最坚固的羁绊。
“家人?”莫丽甘终于缓缓睁开了眼。那双赤红的眼眸里,没有了往日的锐利与审视,只有一片被午后阳光稀释的、如同陈年葡萄酒般深邃的沉静。她的目光没有看安洁,而是投向窗外那株被安洁亲手栽下、如今已抽出几片嫩叶的蔷薇,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另一个遥远的、早已被尘封的庭院。
“家人,安洁,”她的声音很轻,像在自言自语,“不过是权力场上,最方便、也最锋利的棋子罢了。”
安洁的困惑更深了。
莫丽甘的思绪,却早已顺着那缕稀薄的阳光,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那时的凯德帝国,还未从上一场惨烈的王位争夺战中完全恢复元气,如同一个身着华服、内里却早已腐朽的巨人。而她,莫丽甘·凯德,是帝国最耀眼的明珠,公爵家族最骄傲的继承人。她不需要在战场上证明自己,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荣耀。
她最喜欢待的地方,是皇家的中央图书馆。那是一座如同知识海洋般浩瀚的殿堂,高耸的书架直抵穹顶,空气中永远弥漫着旧羊皮纸、墨水和时光混合的、令人安心的味道。
她就是在那里,遇见了伊莎贝拉。
那时的伊莎贝拉,还只是众多皇女中,最不起眼、最不受宠的那一个。她总是穿着朴素的长裙,抱着厚重的历史典籍,安静地坐在图书馆最偏僻的角落,像一株努力在石缝中汲取养分的、不起眼的含羞草。
她们的相遇,源于一本名为《帝国荣耀的陨落》的古老孤本。当她们几乎同时将手伸向那本蒙尘的书时,四目相对。
莫丽甘看到了伊莎贝拉那双深邃如寒夜的黑色眼眸里,隐藏在胆怯与恭顺之下的、一簇不肯熄灭的、名为“野心”的火焰。而伊莎贝拉,也在莫丽甘那双骄傲张扬的赤红眼眸里,看到了与自己同样的、对这个衰败帝国深沉的痛惜和一种……渴望改变的疯狂。
她们成了彼此唯一的知己。
在那间洒满金色阳光的巨大图书馆里,她们并肩而坐,从帝国的法律,到战争的艺术;从权力的制衡,到民生的疾苦。她们分享着同一个、近乎狂热的梦想——洗刷帝国的耻辱,重铸先辈的荣光,让凯德帝国的鹰旗,重新在这片大陆上高高飘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