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浴缸里的水满溢出来, 泼洒在地上的声音。
小康这才察觉不妙,连忙过去看,就看到了惊悚的一幕:长手长脚的男人蜷缩在浴缸里, 黑发像水藻一样漂散, 皮肤苍白而皱缩,没有挣扎或受伤的痕迹。
他们之中水性最好的清理者,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溺死在了浴缸里。
小康没敢碰他, 立刻跑出去大喊求救,扯着嗓子把人都叫来了,才敢跟进浴室里。
“所以说,尸体呢?”谢云逐踩着一地水,走过去关掉了水龙头。
他只看见了一浴缸清澈的水,木先生的尸体却不见踪影。
“我、我不知道,我刚才看到他就在这里的,我发誓……”
“发誓有个屁用!”风子锤了下他的胸口,“人当着你的眼皮子都能消失!”
“如果你在场,你也未必有办法。”小康冷冷地顶嘴回去。
“至少我看守的人质没有闪失!”
两个人快吵起来,直到谢云逐不耐烦地喊了声“闭嘴”,他们才同时噤了声。
这样不合常理的死亡,叫人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君大哥的死,同样也是被拖走失踪,只不过小康没有弥晏那么当机立断,连一半的尸体都没抢回来。
弥晏已经暗自张开领域,探测过周围一圈,然后对谢云逐摇了摇头,“尸体不在附近。”
谢云逐抬头望了眼窗外浓到化不开的夜色,开口道:“休息吧,所有人都去思贤厅,从现在开始不允许任何人单独行动,我们轮流守夜。”
张开领域相当耗费力量,弥晏没法保护所有人整夜,所以还是将人放在眼皮子底下为妙。
一墙之隔的浴室就这样死了一个队友,众人的脸色都有点难看。他们抱着被褥聚集到了思贤厅,终于有一个声音忍不住问:“那明天怎么办?木先生都死了,谁来下水修钟?”
或者说,谁敢下水?
水性最好的木先生溺死在浴缸中,仿佛是对面发出的一声嘲笑,叫他们不要自寻死路。
“让尔先生去咯,”在恐惧和不安中,又有杂音冒了出来,“他比我们都厉害呢。”
窃窃私语中,谢云逐独自望着窗外,心里盘旋着许多念头。他想起了教书先生的话:不同的字有不同的亲族。
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他能够感受到,这一次对木先生动手的,和山上对弥晏动手的,绝对不是一族的字。
那山上的洞窟有点像是一个殉人坑,墙上的字都是与祭祀、杀戮密切相关的。但潜入浴室的字,更像是与水相关,比如能叫人无声无息死在水中的“溺”,能叫人消失不见的“溶”……
这些字的存在,就是要诠释自己的本义。就像“卜”会用鬼火和人骨进行占卜一样,“溺”也会自然而然地释放它拖人下水的天性。
它们非常危险,并且具备一定的智力。它们会主动上门杀人,也必然是感应到了危机。
他们想修好“大禹溺水”这口钟,然而“溺”未必想被他们修理。所以它纠结着亲族们来了,一举对他们的军心造成了致命打击。
“喂,你倒是说句话啊,我们明天怎么办?”台小姐拧着眉头问,“到底谁去黄河底下修钟?”
“一旦下了水,就要面对所有水族的字。”谢云逐漠然回应道,“谁去了都得死。”
“哈,照你这么说,还要不要做任务了,这还只是第一口钟!”
“……”谢云逐沉默了半晌,才缓缓道,“嗯,其实我有一个想法……”
这句话落在弥晏耳朵里,和其他人耳朵里,完全是两个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