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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1 / 2)

电梯来了,门被拉上,她靠着电梯的木制箱壁,阵阵想吐。这不良的反胃感一直持续,直到她把自己从头到脚洗干净躺在床上,也依然没有消退,顶得她睡不着。

一缕光从窗帘缝照进来,她想不起那会是那一束霓虹了。胃很满,但心似乎很空。

第二天,是个周末。汤玉玮还在睡,裴清璋倒是起了个早。周六是她难得的休息日,这一天她可以自由支配所有的时间。于是与母亲吃过早饭之后,她换好专门为周六准备的不新不旧不难看、上班也不适合穿的连衣裙,往法租界另一处白俄咖啡馆去。

往常她不爱到咖啡馆或茶室消遣,倒不是不喜欢咖啡与茶,而是没有一道去的对象。这样地方不是一个人去的,往常约她一道去的人她又看不上——幸好今天例外,今天是她愿意见的人。

“谌教授!”一进门,未及回答白俄店员的问题,卷发斑白的女子就从墨绿色皮面的雅座里伸出手来招呼她,她也笑着挥手,师生都全无当初课堂上以法语对话的优雅样子。

“清璋啊——”一落座,谌教授就拉起她的手来,“怎么样啊最近?你母亲还好吗?”

“都好都好,”她拍拍教授皮肤松弛发皱的手,“教授你呢?你怎么样?学校还好吗?”

“嗨,当初打仗闹起来,四校合并{14},大家不是都变成了‘上海基督教大学’吗?现在又好了,仗不能说打完了,但终归是打‘过去’了,四家又各归各,乱七八糟。”

“乱七八糟?”

“乱七八糟!四家凑在一起才知道各自都是什么样子,所谓‘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我是不愿意继续呆了。”教授望她一眼,一下望进她心里,照得她一愣,“薪资,氛围,内容,我都受不了了,我预备跳槽到圣约翰去。”

裴清璋愣了愣,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她有时聪明太过,好话坏话、正话反话她都想到了,怎么说、说了有什么后果也都想了,但因为觉得什么都不想要,只好选择什么都不说。

幸好这时候教授继续道:“咱们能交朋友,也是那时候好,也只有那个时候才行。往前往后算,都不行。都不行。”摆摆手,“你呢?公董局怎么样?”

“嗨,老样子。事情还是那些事情。每天,也就是公文,打字机,修改,再打一遍,无非此类。有时候我都觉得我只是打字机与文件之间多出来的一个步骤罢了,不像是因为有了我、才有了打字机,而是有了打字机有了文件,缺了中间这一个,才有了我。”

她的咖啡上来了,教授也笑起来,“胡说!你可是我教的最好的学生!我就不信那公董局了,除了法国人自己,还有谁能比你的法语说得更好!”

裴清璋不好自我表扬,她的教养也制止她承认这种认可,“教授到圣约翰去,还是一样教法语?”

“是啊,不然还能教什么?我也没有别的本事了!”

“教授刚才说我胡说,现在自己也胡说了!”

“别编排我,圣约翰人才济济,教英文可轮不上我。”

“哦哟,这谁知道呢?万一‘人比人货比货’,倒显得教授您厉害了呢?就比如这个——”她话锋一转,说起市面上的时新商品来,有意逗最爱时髦的教授的欢心。口红,眼影,胭脂,香水,烫发价格日益不菲,也拦不住教授自给自足弄一个流行卷发的心。只是说着说着,突然,教授两眼一亮,裴清璋敏锐地捕捉到这目光,就像上课时一样,用期待的目光望了回去,像是一种最基本的知恩图报——没想到教授却说:“差点儿忘了,我还想问你呢,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到圣约翰来上课?”

裴清璋曾有一瞬间想过可能是这话在等着她,但刚才说那一通以为已经混过去了,这下竟不知道如何回答。当然,后面的种种她也在霎时间想过了,就是不明白教授为何说这个话,因为判断不清其目的,就不好预判会有的结果,左右为难。说去?那用什么来搪塞得到不去的结果呢?说不去?那会不会驳了教授的面子?用什么理由,钱吗?万一教授说多一份兼职?她怎么解释自己已经不能再有兼职了呢?

“不过嘛,”幸好教授还是救了她,“我们这点薪水,比不上你那里啦。我们的收入,说不定还有你们公董局捐的钱咧!”

她只好笑,强压自己马上要开始算账的内心,打起无用的、尴尬的哈哈,“是啊,是比不上……”

与教授告别,她悄悄赶往另一处。对教授说,是给母亲买东西,自然也聊了一圈母亲如何,教授也发了一通对她母亲一如既往的评价;早上出门时对母亲说的则是要和教授一起呆到下午才回来,母亲什么也没说:实际上,她是专程到了一家粤菜馆的包房里,等人,吃饭。

新雅{15}去不得了,为这些事她也不方便去日本人和汪政府官员们会去的地方。即便照迎面走来的人看来,那些地方也安全的——他们说话都用密码,怕个什么?

“来的晚了,不好意思。点些什么吃?”郁秉坚在她对面坐下,将手里用来充数的提包放在一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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