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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棣!好你个居心叵测的东西!你当着我们的面指天化地说这样也有问题那样看着也不对,和我们争论细节,务必要搞清楚要把事情做成以不负苍生,结果只是趁人不备深夜里偷偷破坏!说!你安的什么心!
唐棣!
唐棣!!
周围人分工明确,一群人喊她,一群人就负责指责,还有一群人附和——她仿佛听见成片的“对啊对啊”、“就是就是”,又仿佛没有听见——所有声音渐渐混杂成嗡嗡声,好像是许多石子儿冲着她仍过来,掉在水里变成波纹以她为中心向外扩散、然后又弹回,浪打浪地要将她淹没。而她就在高声指责、迫不及待要给她判案定罪的声浪中开始怀疑自己,顺着人家的思路怀疑自己,我做的?我是这样做的?我怎么会这样做?我——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我不会,我没有,我不可能!
什么杀伤无辜走兽修行小妖,什么拉皮条,什么破坏——破坏什么?那是什么?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我怎么知道我做没做,我想不起来——我想不起来我怎么会做!我肯定没有做!我什么都没有做!我不会做!
你相信你不会做,你有多相信?你觉得你自己可信吗?
你觉得你自己可信吗?
你记得多少事,你就觉得自己可信?你难道不知道,一个人的记忆是不可靠的!你以为你没做过,不过是你不相信而已。你以为自己不会,实际上呢?
有人在身边质问她,声音并不大,甚至堪称温柔,把她吓了一跳——太熟悉了——像个兔子一样跳起来,转身一看,好像是师姐的身形。那肩头,那发丝,那手臂,那无关模糊的轮廓,对啊说话那样温柔,那样亲密,可是,这是师姐说的话?师姐会这样说话?
这是师姐??不,这不可能是师姐!这绝不!
可是除了师姐谁又会和自己这样说话,和自己这样一个人——
她伸出手去想要触摸,人影立刻后退了一步,变得更加模糊,几乎要散去——天知道她看见这模糊人影要如风逸散的样子有多心酸心疼,哪怕她还是畏惧这黑影可能说出的话语的——风停了,周围的空气变得滞重闷热,那身影定住了,干脆失去了一切可识别的面部特征,与周围其他模模糊糊的身影融为一体。
她环视周围,结果全是无面人,个个都是女子的形象,只是看不出来到底是谁。是谁?都是女人,会是——
是凌霞阁。
只有凌霞阁有这么多的女人,别的门派三辈子也凑不出来这么多。凑不出来,不,不不,一定是凌霞阁。
是她们!
她陡然睁大了眼睛,血液上涌,周围的嗡嗡声更加模糊,甚至说不清楚到底在说些什么。
你们在说什么?
你们在背着我说什么!
你们是不是又在把事情都怪罪给我!!
她看着周围,转过去,扭过来,当然谁的眼神都没有看到,却觉得自己已经接受到了所有的恶意。
然后它们安静了,沉默的一群无面人看着自己。
看着自己,以沉默为武器。
她好像大叫起来,又好像没有,总之在求索一个解释,说清楚,凭什么,给我证据,不要背后议论,我们堂堂正正地对质!
来啊!
她走向这些黑影,黑影们后退,溃散,渐渐地都像灰尘一般不见了,甚至带走了原来的森林,周围变成一片荒原,只有她还站在那里,要咆哮无承担的对象,要追逐无目标的方向。
站住!!等等!!
你们今日走了,明日我一定会回去问个明白,谁都别走!!
谁也跑不掉!!谁————!!
也许她瞪圆了眼睛发出了嚎叫,也许没有,只看见天边升起一片殷红,像是淤血,远方还传来隆隆声。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不知何时多出一把刀,那上面血正滴滴答答地淌到她的指缝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