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木桌上空荡荡,只有餐盘和茶水,人声鼎沸,熙熙攘攘,唯独这里像是单独被隔绝出来的一块孤岛,有无穷无尽的悲伤在萦绕。
池皖在桌底下撞了撞季雨泽的腿,希望这个做大哥的能有点反应。
赶紧安慰几句啊,难不成这种事儿要让他一个外人来?
但大哥只是无措地看着池皖。
大哥不知道,大哥莫得感情。
池皖仅用02秒便接受了这个事实,他替季侑安斟满茶水:“这种想法很正常,从你的角度来看,她和陌生人没区别。这不怪你。”
季侑安说:“道理我都懂,可真的太难受了,我甚至都不知道该干什么。”
池皖扬着下巴思索几秒:“也许你需要喝点酒。”
季侑安缓缓抬眸,和池皖对视。两人仿佛在无声中达成了共识。
少顷,他们默契地移开眼神,将视线落在季雨泽身上。
大哥莫得感情,但大哥有绝对话语权。
季雨泽:“……”
“行吧。”季雨泽在灼热的视线中败下阵来,“别喝太多。”
“当然。”气氛好像突然轻松下来,池皖伸长脖子张望,“老板,我们这里要一打啤——”
池皖话音未落,季雨泽就率先察觉到了不妙。
他刚想说12瓶是不是太多了点,跟着池皖的视线望过去,就发现了更不妙的东西。
单边耳钉,破烂外套,难闻的香水。
这不是那个在墓地和池皖有说有笑的骚包吗?
“好巧!”池皖放大笑容,和男生打招呼。
男生也有点惊讶,微微勾了勾嘴角,以示礼貌。
季雨泽自诩是个很大度的人:他是家里的老大,从小以成熟的姿态面对弟弟妹妹;他管理一家大型娱乐公司,手底下数百人;他有优秀的学历背景和丰富的人生经历,他抗压、聪慧、大局观强——他是在这样的称赞中长大的。
生活就像游戏打怪,总会遇到难打的boss,卡关更是常态,每当这时,季雨泽总会从自己那堆优点中选几个出来自我安慰。
现在也不例外。
没关系,他们也只不过刚认识,池皖甚至都不知道那个男人的名字。
他才是池皖的正牌男友。
没关系……
“不介意的话,和我们一起吧?”
——才怪!
听见自家男朋友亲切邀请陌生人加入他们时,季雨泽自我构建的安慰机制彻底瓦解,他刚准备说点什么,手臂顿感一道力量拉扯。
“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男朋友季雨泽,这是季侑安。”池皖挽着他胳膊,“我叫池皖。”
男生坐在季侑安身旁,打趣道:“哦,一家人出来的。”
季雨泽的心情因为这句话瞬间变好,他像头被安抚好的猛兽,缓缓回笼,靠在池皖身边,听他们闲聊。
许景沅,海滨人,因为多次打架屡教不改,家人把他“流放”到潭县。他在这里读了三年高中,认识了李因。
后来李因死了。他从学校毕业。
没有再留在潭县的理由,也不受家里人待见,他最后去德国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
“李因是我的……好朋友。”他顿了顿,“所以我想回来看看他。”
“德国虽然挺好,但你一个人在外边这么多年,很辛苦吧。”酒过三巡,季侑安说话有点大舌头。
许景沅喝酒的速度极快,却是场上唯二清醒的人——唯一自然是滴酒不沾的季雨泽。
他单独给自己点了瓶白酒,倒进杯里,一口闷下,然后又满上。
“嗯,德国很好,也很辛苦。不过对我来说还好,科隆有个大教堂,我本来打算死在那附近。”许景沅冷静地说,像是在谈论路过看见的风景般随意。
季侑安原本举着酒杯准备和许景沅碰一个,闻言便猛地愣住,一时不知如何动作。
池皖小口抿着冷啤酒,没有插话。
季雨泽在专心给池皖剥虾,闻言也抬起了头,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大家都沉默了,不约而同地将注意力放在许景沅身上,而后者面色如常,甚至还和季侑安碰了杯。
哒。
玻璃相撞,发出脆响。
“我能理解你。”他对季侑安说,“你以为你是麻木,或者冷血,实际上你在承受巨大的痛苦。很多时候你想骂他几句,又觉得人都死了,骂了也没用。尤其是照片。看见照片的时候,你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草,真不知道死人在想什么。”许景沅扯出一丝苦笑,自说自话又喝一杯,“死了的人就这么死了,他们甚至还要带走一部分你。真他妈的自私。”
“我们一边这样骂他们,一边又忍不住去看他们,不管多恨,我们都要去。因为除了我们,没有人会记得他们了。”
“我不想忘记他,可他已经死了八年了。你知道我在说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