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风险评估里,最坏的情况是永远是身份彻底暴露。而如果那一刻真的来临,他唯一的选择就是独自去面对所有的枪口与审问,将所有的怀疑与危险尽数引向自己,绝不能牵连到身后的任何人。
他有足够的自信、能力、以及早已刻入灵魂的觉悟,去独自面对和解决一切。如果是虚惊一场,那便是命运赐予的最好侥幸,他只需默默接住这份馈赠,继续在黑暗中前行。
现在,危机似乎暂时解除。但面对着仁王有以,降谷零内心深处依然认为,自己当时的选择是最理智、最妥当的。用最小的牺牲去保护更多的人,这本就是他潜入黑暗时立下的誓言,更是刻入他骨髓的正义法则。
即便需要牺牲的人是他自己,他从未怀疑过这条准则的正确性。
然而此刻,看着仁王有以苍白的脸上未干的泪痕,看着她强装镇定却依旧泄露出的后怕,看着她因为奔跑而凌乱的发丝和微微颤抖的肩膀,一种陌生的、类似于愧疚的情绪悄然充斥着他的心脏。
他这才清晰地意识到,对于身后那些注视着他、关心着他、将他视为重要存在的人而言,自己那种毫不犹豫的“牺牲主义”就是一种无声的残忍。
他觉得,自己或许应该说些什么、做点什么。至少……让她能稍微安心一点。
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
“抱歉……”降谷零低声说道,这个词从他口中说出显得有些生涩,却包含了千言万语——为他的突然失联,为他的独断专行,为让她承受了这无端的恐惧与煎熬。
“不,你没有任何理由对我感到抱歉。”仁王有以几乎立刻打断了他,语速很快,仿佛生怕他说出更多让她情绪决堤的话。她依旧没有看他,只是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如果我是你,处在你的位置,我大概率……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没有抱怨,只有一种无可奈何的理解。她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但也正因为这样,我才觉得……很难过。降谷零,今天我才突然那么清楚地意识到,当真正的危险降临在你身上时,除了毫无保留地相信你、等待你,我好像……什么都办不到。不能与你并肩作战,不能为你分担风险,甚至……连第一时间确认你是否安全都难以做到。”
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终于积蓄够了勇气,抬起头望向他。眼睛里那些强装的坚硬外壳褪去,只剩下浓浓的、化不开的悲伤与坦诚:“这种无力感,让我很难过……对了,给景光和雅治报个平安吧。他们……我们,都很担心你。”
“你的车停在哪里?”降谷零叹了口气,转移了话题,同时也下意识地想接过掌控权。他拿出手机,“算了,这里太乱,我让风见过来把你的车开回去。我送你回家。”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排,这是一种近乎本能的保护欲,想要将她安置在绝对安全的地方。仁王有以明白,却站在原地,轻轻摇了摇头,拒绝了他的安排:“没关系,我自己可以回去。”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
“让我送你回去吧。”降谷零坚持道,他的目光落在她依旧有些苍白的脸上,语气软化下来,“有以,我也会担心你。”
“你真的不需要立刻回组织吗?”她再次确认。
“放心。”降谷零试图让她安心,耐心地解释着,我已经和贝尔摩德通过气了,简单说明了现场的情况。库拉索驾车时失控,撞破护栏坠海,目前尚未发现踪迹,生死不明;伏特加的车则在爆炸中严重损毁,人已确认身亡;我本人侥幸逃脱,只受了些轻微擦伤。这套说辞逻辑上暂时能应付过去。剩下更详细的报告和如何应对朗姆的试探,明天再回组织解决就好……”他微微停顿,目光扫过依旧混乱的现场,声音低沉了几分,“今晚,经历了这么多,没有人会再有精力去深究库拉索那条漏洞百出的指认了……至少今夜,是安全的。”
说完,他再次朝她伸出手,掌心向上:“走吧,我先送你回家。你需要休息。”
然而,仁王有以没有动。她没有将手放入他的掌心,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凝视着他。
“降谷零,你好像误会了。”她看着他,目光清澈而直接,“我其实不需要你的保护。我知道你想保护我,我也比任何人都清楚你不想伤害我。但是刚刚,就在我以为可能失去你的时候,我突然想通了一些事情。”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敲打在降谷零的心上:“不管未来怎样,前路还有多少黑暗,不管下一次你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是再次选择独自面对还是终于愿意让我们分担,我都会相信你,都会等待你。我永远会在每一个‘明天’等着你来见我。所以,去忙你应该忙的事情吧。库拉索还没有找到,朗姆的试探也没有结束,就算组织现在不需要做什么,但公安还需要你……你还有很多很多必须要做的事情……只是,如果可以,下次……别再那么轻易地就把我们全都抛下了。”
“我一直以为,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我可以安心地、耐心地守在我自己划定的那条警戒线后面,默默地注视着你,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