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
“爸爸。”她呢喃。
一只手挨上她肩头,轻轻晃动,“小雪、小雪?”
她迷蒙着张开眼,脑袋从双膝上离起,在昏暗的夕光下,看到面前站着一个人。
迟雪一惊,瞳孔骤然扩张,下意识抓住空气,“学、学长?”
尺言站在她面前,衣着整洁,挎着一个帆布包,关心地看着她:“怎么睡在这?”
“我……”她哑言,不知所措。
“林老师还在加班?要我送你回家吗。”尺言声音充满柔意,低头从包里拿起一瓶矿泉水递给她,“喝点水吧。”
迟雪接过,拧开,味道很甜,她看见上面印着竞赛方的标签。
“我听说你去参加比赛了,是什么比赛?”她问,扶着地板起来。
“没什么,就外语口译。”他简单解释。
“成绩怎么样,顺利吗?”她身体刚刚站起,眩晕猛然袭来,黑幕蒙蔽视野。尺言反应迅速,立即去接她。
重量哗然坠下,像铅石砸到手腕上,一个人瞬间晕倒的冲击力巨大。他高估了自己,整个人被林雪带倒身体向前倾,手在重量下蹭到瓷砖上,水泥墙划破手背,刮出红痧。
痛觉立马沿着神经攀上大脑皮层,但幸好这一挡扶住对方的头,免去她脑震荡的风险。
迟雪意识回笼,睁开眼,茫然看向世界。尺言忍住痛,扶起她,“有没有摔伤?”
她晕倒时间很短,几乎是一碰地就醒过来,前后不到三秒。她环视自己身体,膝盖破皮了,尽管她没感觉到疼痛。
“去医务室看看吧。”尺言注意到她伤口,低声讲述。
“你的手?”她看到尺言的手背红得吓人。
“没事。”尺言笑,“我回来的时候弄伤的。”
迟雪记不清刚刚父亲有没有这片伤口,她甚至幻想出他是用白绷带绑着手回来的。尺言扶着她走,捡起掉落地上的矿泉水,迟雪觉得诡异又奇妙,他状若宽和的神情下露出几丝忧心忡忡。
“现在已经很晚了。”迟雪望着他说,“你不用回家吗?”
“我不着急。”尺言笑笑。
医务室的校医已经下班,尺言找出碘伏和双氧水,先是简单处理自己伤口,又让她坐在床上,帮她细细消毒。迟雪手靠在雪白的床单上,垂着腿,低头看着父亲的头颅,他很认真,认真之中能窥见一丝严肃。
他动作细腻,带动发丝,晃荡在宁静的空气里。
“我弟弟是学医的。”他帮她固定着棉布,迟雪感觉膝头温和,听见他突然说。
迟雪微微愣愣,“你弟弟?”
“他很聪明,已经上大学去了。”尺言把胶布粘好,起身坐到她隔壁,伸手摸住她的手。
她整个人僵住。
一阵冰凉触碰上她的皮肤,尺言的手指修长,不过一秒滑上她的手背,轻轻握住她手腕。迟雪感觉自己在发冷,几乎要发抖,很想抽出手抗拒,大脑一片空白。
“是,是吗?”她声音也在细微颤抖,害怕第一次如此直面降临到她身上,“那,那你喜欢他,学医吗……”
尺言松开手,回归到正常位置,回答,“挺好的。”
他的语调轻松,对刚刚的动作若无其事,仍保持着一向的开朗和温柔。
这温柔在迟雪面前变化为可怕,她不敢提及刚刚的事情,不愿回忆刚刚的不适感,她觉得恶心。可是那是她的爸爸,正因为那是她的爸爸,她内心抗拒无比。
她心情挣扎,不忍心将父亲妖魔化,却也开始怀疑自己对尺言是否有过分美好的幻想。
可那是她的父亲啊,那是郭雨生。
可她现在是林雪,不是迟雪啊。
“我送你回家吧。”他开始收拾东西,轻松的气息从紧绷的身体里缓缓而出,语气较之前更加平和,宛若以往。
迟雪冷静下来,不适感消失殆尽,但心理阴影仍存。
“不,不用了。”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