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祈愿平安顺遂的花灯被踩成了碎片,任来来回回的脚步践踏。
火光点燃了宜春台的楼阁,熊熊火焰从山顶蔓延开来。
姜云婵被人浪往山下推,与李妍月冲散了。
“怎么回事?”姜云婵抓着一旁逃窜的姑娘。
那姑娘花容失色,哽咽不已,“听说马匪进城把薛太师的孙儿薛志、李老尚书的儿子、还有乾郡王都给杀了!”
“何止啊?尸体被马蹄踏成泥浆了!舌头被生生扯出来挂在树上呢!你们看看!溪水都红了!”
姜云婵一看,旁边的溪水颜色愈深。
这得把人的血放干了,才能染成这样骇人的模样。
马匪杀人的手段也太恶劣了些!
成百上千的百姓们受了惊吓,更加疯狂的推搡着嚎叫着。
身后是烈烈火焰,身前人潮涌动,许多人被推倒在地,越来越多的人受了伤。
满目血腥。
姜云婵本就瘦弱,一把被人推了出去,推向了染血的溪水。
一只大掌拉了她一把,姜云婵撞进坚实的胸口。
谢砚随即用宽袖挡住了她的视线,将她护在怀中一隅。
“别怕!”沉稳的声音落在姜云婵头顶。
她的周围安静了,再不见血光和火光,只闻得他身上雅致的檀香。
纵然有人推搡,谢砚巍然不动。
姜云婵的心绪才平复些,拉了拉谢砚的衣袖,“山上的火势快要蔓延过来了。”
“已经有人去救火了。”谢砚指腹刮去她鼻头的灰烬,“安心藏在哥哥身边就好,会没事的。”
话音刚落,兵马司副指挥穿过人群,对谢砚拱手以礼,“大火已灭,多谢世子及时知会兵马司,才未造成太大的损失。”
“应该的。”谢砚躬身回礼,“百姓们受了惊吓,不止要疗伤,还得费心安抚情绪,尤其是孩童和妇孺。另外多调兵力,保护百姓,防止马匪杀个回马枪,引发二次动乱。一切有劳大人了!”
“世子为国为民,吾等才该感激不尽!”副指挥与谢砚寒暄几句,转身办事去了。
动乱因为谢砚和兵马司的到来,很快被遏止了。
姜云婵在旁全程看着月光下那张悲天悯人的脸,那么近,她也分不清哪个是真的他。
谢砚瞧她发呆,只当她受了惊吓,抚着她的后背,“这位副指挥使与陆池交好,不会把我们偷跑出府的事告诉旁人的。”
姜云婵心不在焉地点头,他做事从来百密无一疏,哪里需要姜云婵担心?
“走吧,回府吧。”姜云婵已经没什么兴致了。
谢砚却拉着她的手,站在原地不动,从背后取出一盏莲花灯,“妹妹,这个好看吗?”
莲花灯在两人之间摇曳,散发着淡粉色的华光。
光晕柔软,照得谢砚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也温柔了几分。
谢砚是逆着人潮来寻她的,衣衫、发髻都被推搡得不太齐整了,手背上还有几道指甲血痕,因是被百姓挠伤的。
但那盏花灯完好无损,连花瓣绽开的形态都栩栩如生,显然他将它一直护在怀里。
“不会再让任何人打碎妹妹的莲花灯了。”谢砚将花灯递给她。
姜云婵心头泛起一丝涟漪。
谢砚骗她欺她,又在某些时候护她疼她。
可李妍月让她做的两件事,会把谢砚彻底推入无底深渊。
她要做吗?
要做吗……
姜云婵心不在焉,僵硬地接过花灯。
“稍等。”谢砚却又突然握住她的手,拿帕子擦拭了下花瓣上的脏污,“好了。”
姜云婵瞳孔一缩。
她恍惚看到谢砚擦去的是一滴血渍,花灯上为什么会溅血?
还有那个死掉的薛志,刚刚不是还站在谢砚旁边买花灯吗?
那盏莲花灯莫名变得诡异了。
姜云婵提着它指尖发凉,可又不敢表现出任何异样,扯了扯唇,“我们回去吧。”
“好!”谢砚揽着她的肩膀,上了马车。
不知是不是错觉,姜云婵嗅到了他身上檀香中的一缕血腥味。
亦或者是慈悲的檀香,本就是用来掩盖他内心深处的狠辣。
姜云婵默默坐到了马车右侧,掀开车帘,才将那窒息的气息散出去一些。
马车经过凤春湖。
湖边血肉横飞,几具尸体被马蹄踩得辨不清形貌了,家眷奴仆们围拢起来,哭天抢地。
姜云婵认识其中几个小厮,全都是谢晋狐朋狗友的奴仆。
那么死者的身份显而易见了,全是小时候踩她花灯,欺辱她和谢砚的人。
马匪怎么可能这么巧,刚好就杀了这几个人与谢砚结怨的人?
眼前的一切,更肯定了姜云婵的想法。
谢砚因为一盏花灯,虐死了这么多人,还假模假式去向兵马司报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