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就该在战场上搏前途!”他故意地强调,“就像我一样!”
“上校的成功,”深吸口气,尽量不泄出嘲讽,“令人钦佩。然而,您能在那片丛林里活下来,是因为您天赋异禀——身体强壮远超常人,更重要的是,”她声音陡然转冷,“您杀人毫无负担,这份‘天赋’,卢卡斯有吗?卢卡斯少爷天资聪颖,于博物、文学之道独具慧心,日后必能在后方为国效力,未必逊于前线。上校先生,如果您对‘成功’的理解,能像您的舌头一样灵活变通,希斯克里夫家族还愁不崛起么?”
希斯克里夫嘴角勾起一个狎昵意味的弧度,声音压得极低,“塞琪小姐说我身体强壮舌头灵活,说得这么肯定,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亲自领教过呢。”
面纱下的脸颊瞬间滚烫。
“我只是很好奇,我们就见过一次,你是怎么就得出这种结论来得?”目光缠绕着她,“塞琪小姐怎么脸都红耳根了,这是想哪儿去了?”
压下翻白眼的冲动,再度调起耐心,“上校您身体强壮,是迈索尔战场上人尽皆知的。您议会上颠倒黑白的雄辩,也是上流社会的共识,说到亲身领教,现在您向我证明了,它确实不老实。”
一声低笑,盯着面纱的视线扫向报纸国债专栏。
“听说培养文学家,可是很耗金币的!我的钱都买国债啦,白厅那帮老狐狸,都说就算真开打,对面那群疯子也赢不了!塞琪小姐对各国情势想必有独到见解,您觉得现在国债还能买么?该不会有一天,大英债主们的钞票,也变成废纸吧?那我可得赶紧取出来,不然供不起大文学家呀。”
如钩目光钉回黑眼睛上,试图从那里钩出天机。
“上校这么厉害的人物,怎么对自己的投机智慧不自信了?”
平淡的语气,反讽的肯定。
也在看报纸的卢卡斯疑惑道:“法国现在这么乱了么?”
“乱!罗伯斯庇尔那疯子和那帮断头台屠夫,把整个法兰西的血都放干了。热月党?哼,一群忙着抢食腐肉的秃鹫!巴黎城里,饿疯了的暴民像野狗一样在街上刨食,为一块黑面包就能捅死邻居。”他冷笑,“保王党的杂种们在乡间烧杀抢掠,做着复辟那堆烂肉的白日梦!”
“怪不得这么多军队出来镇压。”
“军队?”希斯克里夫的语气,是兵尖子特有的鄙夷,“一群靠抢劫教堂和贵族庄园喂饱的豺狼!哗变是迟早的事!那片烂泥里,迟早会爬出一个怪物,用刺刀和恐惧重新统一法兰西的怪物。”
王莎一怔,他对人性之恶的把握和局面的敏锐预判,真是每每接
触都令她胆寒。
“话题偏了上校先生,还是说回卢卡——”
有什么停在了面纱上,打断了她节奏。
“嘘——别动。”希斯克里夫俯下身,压低的气息穿透面纱拂向她,“一只蜜蜂,看着挺凶。”
蜜蜂?!身体瞬间僵硬。
希斯克里夫无声地将右手的羊皮手套褪下,手在距离她面纱毫厘之处停住,凌空一合,动作精准和迅捷。
“果然是个带刺的。”眉头短暂地拧了一下,仿佛强忍着突如其来的刺痛。
卢卡斯皱眉。
王莎被他弄得一怔,目光落在他右手上,五指虚握,根本无法判断里面到底是什么,但他的姿态,俨然一副为保护她而‘英勇负伤’的模样。
“倒也不必非要弄死。”他自语了一句,保持着捂手姿态,朝着不远处的玫瑰丛走去。
一分钟后,他走了回来,灼灼地盯着她,“飞走了。”
卢卡斯抿紧了嘴唇,小脸绷得紧紧的,低下头假装看报纸,分明是觉得父亲莫名其妙又不能说。
微微偏头,泥地里有刚被用来擦手的丢弃在泥里的花瓣。
“上校可真是惜花爱命啊。”实在忍不住要嘲讽一句了,“不过,如果那真是一只蜜蜂,蜂的刺针连着内脏,一只真正蜇了人的蜜蜂,是没法飞走的。只怕早就为了上校先生英勇牺牲啦!”